第12章 柵欄定律
邱仲之學得很像，連光頭的表情都刻畫的入木三分。讓蘇和不由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又回複到了當初？
訓話結束，光頭並沒有讓眾奴隸回去。
‘訓練？訓練什麽？奴隸抓回來難道不是為了幹活嗎？’
蘇和心裏的許多問號，似乎被光頭大漢一眼看穿。光頭指了指蘇和，把他叫到自己身前，話不多說，直接把蘇和摔了個人仰馬翻。
這下，所有奴隸都明白了光頭大漢所說的訓練是怎麽回事兒了，原來光頭是要把他們都培養成軍奴。
所謂軍奴，就是賦有軍事和奴隸兩種屬性的人。戰時，軍奴要作為士兵的左膀右臂參加戰鬥；常時，他們又要作為奴隸完成主人交代的工作。
胡人人口基數小，雖然絕大多數的胡人男子都被作為士兵投入戰場。但戰爭損耗太大，嚴重影響到了胡族的繁衍生息。
所以在胡族占領中原後，就捕獲大量的晉人充作軍奴，稍加訓練後便投入戰鬥。
一方麵擴充胡人軍隊的聲威，另一方麵也用來充當炮灰，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
光頭大漢一個一個將所有的奴隸掀翻，這其中最倒黴的當屬蘇和。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曾經帶頭反抗過光頭的緣故，大多數的時間裏，光頭會拿蘇和當作陪練，向奴隸們演範防摔的要領。
氈帳外塵土飛揚，不時響起“噗通、噗通”的落地聲。不知不覺中，日頭到了正中，光頭大漢終於失去了耐心。
他從氈帳裏找出一小袋糧食，丟進柵欄裏麵，便把所有的奴隸又趕了回去。
這次沒人再有力氣去搶糧食，所有人都平展在爛泥地上，累得不想起來。
蘇和的情況最慘，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在光頭大漢的蠻力下全部迸裂，全身上下的骨頭仿佛罷工了一般，不再受他的控製。
好在蘇和的大腦還在飛速運轉，他一遍一遍的回味著被當做沙包的經曆。
‘力量上的差距太大了！’
想到光頭那恐怖的力量，蘇和就覺得不寒而栗。
他現在的這具身體雖然皮實，但在蠻牛一樣的光頭麵前，就像紙片一樣，毫不費力就被丟來丟去，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
“邱仲之，活著不了？”
蘇和連扭頭的力氣也沒有，趴在地上無力的問道。
“還沒死。”
等了好一會兒，身旁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以你看，光頭今天的意思，是不會殺掉我們了吧？”
“哎，與其天天受罪，還不如直接死了了事。”
又過一陣，邱仲之才喘勻了氣。
“你知道那塔集是什麽？兩腳羊又是什麽？”
“兩腳羊是給胡人當牲畜，隨時可能被殺掉吃的人。那塔集鬼才知道是什麽。”
這一次，邱仲之回答的很連貫，看來他已經緩了過來。
把人當作兩隻腳的羊來看待，這不由讓蘇和又想起山林裏屠殺三個俘虜時，那些胡人有說有笑的場麵。
‘原來胡人壓根就沒把晉人當人看，所以宰殺食用時，才沒有一點兒心理負擔。能夠養成這種食人無謂的習性，肯定是曆久時長才能積累下來的，就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從小就以人為食？’
‘不管怎麽樣，我絕不能被當做一隻羊似的窩窩囊囊的被殺，就算當沙包，老子也得是這裏最好的沙包！’
想到落入人腹中那種心悸而又屈辱的場麵，蘇和發誓絕不讓這種事情發生在他身上。
“嘿，能動就去弄點糧食來，沒力氣，明天會死得更慘！”
蘇和發現已經有人爬到門口的糧包邊扒食，想到今天隻是開始，蘇和連忙提醒邱仲之。
其實用不著蘇和擔憂。
不久後，光頭大漢便領著兩個胡人闖了進來，將幾個奄奄一息的奴隸直接拖走。
挑人的時候，光頭大漢還在蘇和身邊猶豫了一下，兩三秒後才轉身離開。
蘇和被光頭的兩隻大腳嚇得半死，待他們走後，蘇和也不管身體聽不聽指揮，一路滾到那袋糧食旁，與那些能動的人一樣，把頭杵進麥堆裏大口大口的啃食。
‘老子有血海深仇，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老子得活下去，老子得活下去！’
這一次蘇和不再顧及別人能不能吃飽。在胡人眼裏，他們就是一群牲口。
既然是牲畜，就得遵循自然界裏最真實的弱肉強食規律。節氣、高尚、傲骨，那都是存在在活著的基礎上，死了就成了一堆糞土。
想要主持正義，也得稱稱自己的斤兩。
抱著救活自己，再談拯救世界的理念，蘇和一刻不停的往嘴裏吞著麥粒，直到嘴中再也填不下一粒，他才舒展開身體，橫躺在爛泥地裏。
其實，蘇和對糧食的擔心是多餘的，柵欄裏的奴隸一直在減少。
從開始時的三十多個，減少到現在的二十幾個。糧食沒有增加，但吃糧食的人少了，每個人能吃到的糧食自然多了。
這個奇特的柵欄定律，在隨後的幾天裏被證實是完全正確的。
隨著時間推移，不合格的奴隸轉化成合格的兩腳羊，柵欄裏的糧食危機悄然緩和。淘汰掉的是身體羸弱的，留下的都是皮糙肉厚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摔打，每個人都意識到身體的重要性，所以當糧食出現時，總會有人為了多拿幾把糧食而大打出手。
小小的木柵欄裏很快形成了三個團夥。
人數最多的，是以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為首，大多數從寧安寺被抓來的奴隸都以他為馬首是瞻。
實力最強的，頭目是寧安寺裏的兩個管護，他們隻有五個人，但打起架來，有進有退，常常能與人數眾多的那夥人相庭抗禮。
最不要命的，是蘇和與邱仲之。
由於邱仲之之前的惡習，他現在屬於爛大街沒人要的角色，隻能硬著頭皮跟著蘇和。
而蘇和每次下手都不留餘力，搶起糧食來像是玩命，加之之前樹立起來的惡名，在糧食不緊缺的情況下，也沒人願意和個瘋子拚命。
就這樣，奴隸之中微妙的小生態圈建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