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文武交惡
“青哥兒,你不要忽悠本帥!這永興城本就不大,最多也就十幾萬百姓而已。
你剛才說,這一年時間,永興城已經死了十幾萬百姓,這怎麽可能!”
盧青正色答道,“郭帥麵前,某豈敢胡言亂語。
稍後郭帥進城一查便知,如今的永興城內,百姓最多也就隻剩下一萬人左右了,剩下那些百姓——”
“怎麽了?”
“什麽?!”郭從義聞言,勃然變色,頭盔幾乎都要被立起來的頭發頂起來了!
咣——郭從義一拳砸在了桌案上,將他心愛的硯台直接砸成了碎塊兒!
“都是該死的王峻!文人誤事啊!”郭從義咬牙切齒的脫口罵道。
正在這時,中軍大帳帳簾呼的一下被揭開,一個年約五十,腰束革帶,身著綠色圓領大袖官袍的中年人闖了進來,麵色陰沉的冷哼一聲,“郭節帥剛才所言,似乎意有所指啊!莫不是對王某有什麽誤會不成?”
節帥,是對節度使的尊稱。
此時的郭從義,領著永興軍節度使的官職,作為武將,能夠鎮守一方建節,已是武將的至高榮譽,可見郭從義此時的地位已經不低。
不過,王峻卻敢直闖帥帳,直斥郭從義,其身份同樣不容小視。
“王峻,你來的正好!”
郭從義赤紅著雙眼,走到大帳中央,指著王峻的鼻子罵道,“當初若依本帥之意,早日集中兵力攻城,這小小的永興城早就被拿下來了!
可你卻說什麽圍城困敵的狗屁話,生生害的十幾萬永興城百姓死於非命!”
同朝為官,直呼其名,已經算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甚至是明顯的敵視了。
郭從義這樣魯莽的舉動,倒是讓盧青頗為意外,這還是他心目中那個難得的五代儒將嗎?
麵對郭從義的橫加指責,王峻卻不屑的哧笑一聲,徑直找來椅子坐了下來,用兩根手指撣了撣官袍上看不見的灰塵。
“郭節帥,你身為武將,死在你手裏的人命數以萬計,可你現在卻跟本官談什麽死於非命?
你不覺得可笑嗎?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那不一樣!”郭從義索性追到王峻麵前,嘴裏噴著唾沫辯解道:“將士戰場殺敵,馬革裹屍,實屬正常。
可永興城中手無寸鐵的百姓,卻因為我們圍而不戰,生生被叛軍給逼死了!”
王峻寸步不讓,擦了把臉上的唾沫,攤了攤手,“結果呢?結果呢?官家要的是結果!
現在的結果是,我們不戰而勝,沒有損失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永興城!
郭節帥,你不要忘了,本官是河西行軍都監,有權對你的決策提出異議!
事實上,正是因為本官的英明決策,才讓郭節帥手下不損一兵一將,就達到了預期的目標!”
說完,王峻不再理會郭從義,斜了一眼還站在帳中的盧青,冷聲問道,“你就是趙思綰派來的信使吧?信呢?”
沒等盧青答話,郭從義一把從桌案上扯過降表,扔給了王峻。
王峻看後微微一笑,“這個趙思綰還算識時務,待降表送到京城,這家夥少不了加官進爵。”
“加官進爵?我呸!”郭從義罵道:“就是趙思綰這個畜牲,把十幾萬永興城百姓殺了充作軍糧的!
像這樣的敗類,死一百次都不夠!”
“咳咳,當年黃巢叛軍離開長安後,還不是一樣殺了延途三十萬百姓充了軍糧?
戰爭年代,這種事情很平常。
說不定是那趙思綰約束手下不力,想必其本人還不至於這麽殘暴。
這位信使是從永興城中出來的,應該對趙思綰有所了解吧?”
一邊說著,王峻一邊看了一眼盧青。
盧青分明從王峻的眼神裏讀出了某種含義,不過他卻直接視而不見,並且順著王峻的話頭,老實的答道,“盧某不敢有所隱瞞。
官軍圍城一年,城內糧草早已耗空,趙太尉於是下令殘殺百姓,論斤稱重,以充軍糧。
而趙太尉本人則最喜歡取活人肝膽食用,這一年來,被趙太尉本人食用的少年男女的肝膽,將近千人。”
“畜牲!混蛋!”
郭從義聞言頓時暴怒,提起腰間障刀就要衝出帳外,“老子現在就進城宰了那個沒人性的家夥!”
“郭節帥稍安勿燥!嘔——”
聽了盧青的描述,王峻幹嘔了下,連忙衝上去攔下了郭從義。
“郭節帥,你可要想清楚!如今趙思綰已有降意,我們大可以順勢而為,勝利班師。
否則的話,郭節帥一意孤行,誤了官家的大事,這後果你可擔待的起?!”
憤怒歸憤怒,郭從義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扔下障刀喝道,“受降一事,還是由王都監負責吧!
我怕我看到趙思綰那個吃人狂魔,忍不住上去剁了他!”
“這恐怕不行!”王峻可沒有慣著郭從義的臭脾氣,臉色一沉說道,“郭節帥是行軍主帥,如果趙思綰見不到您,心有餘慮,恐怕還會橫生枝節。
屆時如果有什麽差池,休怪本官回京之後如實向官家奏報!”
中軍帥帳兩位大佬爭個不停,盧青在一旁冷眼觀瞧。
五代時期文官武將互相看不上眼,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郭從義雖然與盧青印象中的儒將有所偏差,但為人不失坦**。
王峻此人,卻讓盧青非常討厭!
武將殺人用刀,血濺五步,文臣靠嘴,同樣可以伏屍百萬!
而王峻顯然更加冷血,急功近利,這似乎也注定了此人數年之後悲涼的結局!
“哼!本帥自有主張,不需王都監提醒!”郭從義嘴上硬氣,不過很明顯已經被王峻說服了,轉身看向盧青。
“青哥兒,你就留在這裏,稍後可以跟本帥一同進城。”
“節帥公務要緊,某不敢叨擾。
這次出城,除了替城內送信之外,更重要的是送義父的小女兒前往靈州探親。
至於接下來納降一事,跟我一起來的,其中就有趙思綰的親信屬下劉成琦將軍,現正被看押在外。”
“哦?真是一群無膽匪類!”郭從義低聲罵了一句,對趙思綰一夥叛軍印象越來越差。
獻個降書都不敢親自過來,這樣的叛軍,恐怕也隻配窩裏橫!
“來人!”
郭從義喚來親兵,又伏案寫了一張紙,最後交給盧青。
“青哥兒,這是本帥開具的通關公驗,可保你到靈州一路暢通無阻。”
“多謝節帥!”盧青大喜,收起公驗,向郭從義深施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