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心甘情願為孤去死

朱慈炯回到宮城時,天色已經擦黑,雷承則是護送朱慈炯回到皇城之後,就立即返回酒樓,連夜將黑風雙煞夫婦和兩名高手送上了江心洲。

按計劃雷承明日一早就會在五百親衛當中挑選一百名沒有家室的好手,然後匯合姬際可三人趕赴榆林城。

朱慈炯心急如焚,比起安排武林高手去榆林火中取粟一般的營救幾位武官,宮中的這件事對於他來說明顯更加迫切,宮中那個中年人甚至關係到他後續一係列計劃的改變。

文華殿內,韓讚周也是剛剛回來,見三皇子未歸就要準備去酒樓看看,現在三皇子回來,一顆心總算也是放了下來。

“查清楚了?”朱慈炯看向韓讚周身後幾個哆哆嗦嗦渾身亂顫的百姓。

“查清楚了。”韓讚周壓低聲音道:“那個中年漢子叫顧寬,在前門街上開了一家糧油鋪子,家裏有一老妻,一個十六歲的大兒子和一個十五歲的女兒,還有一個剛滿七歲的小兒子。”

朱慈炯目光就沒離開過幾人的臉,聽韓讚周這麽一說,不由仔細打量了一番,那個眼神露出驚恐,懷裏摟著小男孩的婦人應該就是顧寬的妻子和小兒子了,另外那個看起來十六七歲長的還算斯文的男孩沒的說就是顧寬的大兒子,最後那個緊緊攙住婦人胳膊,看起來有些瘦弱,眼睛卻很大顯得很靈動的女孩自然就是呂寬的女兒無疑。

朱慈炯收回目光繼續問道:“顧寬現在何處?可有人見過?”

“關在書房,頭套一直戴著無人見過,就是苗公公一直在書房內看守,看沒看過,奴婢就不知道了。”

“大伴這麽快就趕回來了?”

韓讚周道:“王爺吩咐,奴婢哪敢怠慢。”

“你做的不錯。”朱慈炯讚許了一句:“將這四人帶去偏殿,孤王書房三丈之內不得有任何人出入!違者立即格殺!”

韓讚周應了聲是,心裏卻多少有點不甘,自己鞍前馬後伺候,看來還是沒能得到王爺全心信任啊,與其說是讓他帶這幾人下去,實際上還不就是連他也一起支開,可作為一名宦官,他遠比外臣謹慎的多,知道什麽不該問,什麽不該去做,心裏就算再怎麽不甘,也絕不會起了去偷聽的心思,隻是下定決心,一定要想辦法讓定王盡快徹底相信自己。

書房內,連日操勞顯得有些憔悴的苗宣怔怔的看著眼前被捆的跟個粽子一樣,頭上還罩了一塊黑布的人,他知道主子突然召他回來應該就是與此人有關,也多次想要把此人頭上的黑罩給揭開看個究竟,可最後終於還是死死忍住,他明白如果主子願意給他看,他自然能看得到,可主子要是不願意,那他看了就是犯忌,說起謹慎,他可不比韓讚周差多少。

“大伴。”朱慈炯一腳邁進書房,輕聲喊了一下。

“殿下!”苗宣眼圈一紅,小主子自從生下來,他就一直陪伴左右,這十幾年以來差不多可以說的上是寸步不離,可如今為了小主子的大業,他不得不費心盡力來回奔波兩座小島之上,這幾天更是為了督造火石槍幾乎每天就睡一兩個時辰,可就算再苦隻要一想起小主子的驚天計劃,那真是什麽苦都咬牙堅持了下去。

朱慈炯又一把扶住想要下跪的苗宣,看來苗宣這個‘惡習’一時半會改過來還真是不容易,然後目光投向縮在牆角那個猶在不安扭動的身軀道:“大伴,可知孤王如此急切讓你回來所為何事?”

苗宣連忙說道:“奴婢愚笨,隻知道殿下召奴婢回來定與此人有關,隻不過有什麽關係,就實在猜不出來了。”

“去給他鬆綁,把頭罩拿了,你就知道孤王為什麽喊你回來了。”朱慈炯微笑著說道。

苗宣也不多話,徑直走向牆角,一把扯下頭罩,待看見中年人的臉後,渾身頓時一顫,膝蓋有點發軟就想要跪倒,不過瞬間就回過神來,低聲驚呼道:“殿下……”

朱慈炯嗬嗬一笑:“孤王見到此人的第一眼也是驚呆了,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天下間不是同胞兄弟的兩個人,盡然會長的如此相像,雖然馮京終歸不是馬涼,但假的未必就不能變成真的。”

苗宣一呆:“殿下的意思是想用此人替換京城那位?”

“不錯。”朱慈炯斷然道:“孤王原本的計劃是趁亂放火,就如建文皇帝金蟬脫殼一樣,隨便弄幾具屍體糊弄世人,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天下人總不會徹底死心,成祖爺可不也因此四處尋訪建文皇帝數十年嗎,現在如果能有機會讓天子出現在眾人眼前,以身殉社稷,自然也就絕了那些人的念想,孤王的這個位置才能做的安穩如山!”

“奴婢明白了。”苗宣低頭稍稍思索了一下說道:“奴婢會將此人安排去一處隱秘之地,教會他天子風儀,最多三個月定讓此人模仿的惟妙惟肖,非至親至近之人絕難分辨。”

“王爺饒命。“”顧寬身上繩索嘴裏布團盡數被苗宣除去後,眼神中更顯驚恐,他原以為自己隻是被強人綁架,可他隻有一間糧油鋪子,勉強能維持一家五口生活,強人綁他做什麽,難不成是想奪了他鋪子,那就是死也不能答應啊,誰想到剛才聽了兩個強人對話,這才發現綁他的居然是個王爺!王爺自然不會看上他那間破鋪子,可除了這間鋪子他還有什麽值得人綁的,顧寬百思不得其解,嘴裏好不容易能說話了,除了求饒還能怎樣。

“你很怕死?”

朱慈炯淡淡問了一句,問的自己的覺得有點鐵石心腸,還有點可笑,螻蟻尚且偷生,人又豈有不真正恐懼死亡的,就算他認為這顧寬死的值,可命終歸是別人的,生活在現代那麽多年,平等的概念不說根深蒂固,至少也認為是理所當然的。

可如今他要剝奪一個沒有任何過錯,普普通通一個百姓的生命,還要讓他心甘情願,這實在算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草民……”顧寬呆了呆,盡管他隻有一間小小的糧油鋪子,可也是商人,身上難免就會染上商人獨有的算計,磕頭的時候看了一眼說話的少年,知道很可能就是如今仁義之名廣為流傳的定王殿下,可他為什麽要綁自己,還問這麽一句話,顧寬覺得自己往日很有些小聰明的腦袋不太夠用了。

“孤王想要你去為孤王辦一件事,這件事會要了你的命,所以總要讓你心甘情願才好。”朱慈炯越說就越覺得自己很虛偽。

顧寬徹底傻了,他這條賤命在定王眼裏還不就跟螻蟻一樣,定王若是要他死,怕不得有幾百種辦法,可是為什麽?他還是想不通,至於願不願意?他就算不願意可是有用嗎?

顧寬伏地大哭,嘴裏除了說饒命也實在說不出別的了。

朱慈炯也是鬱悶,讓一個無辜的人為了他去死,還讓去死的人心甘情願,簡直要多荒唐有多荒唐,可顧寬如果不甘心,那麽他最後或許隻能讓他有不甘心的死法,可如果心甘情願,那麽等到天崩地裂的那一刻,效果無疑要好上無數倍。

“孤王知道你心裏不甘心也不願意,但孤王既然看見了你,那麽你的命運就已經注定。”朱慈炯冷下心來說道:“至於為什麽一定要你非死不可,苗公公以後會告訴你,孤王唯一要和你說的就是,你會死的很有價值,你的死更會福蔭你的妻兒。”

顧寬也不哭了,既然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那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一旦他死了以後,妻兒又會如何,好在他大兒子顧駿已經成年,有老妻幫忖經營好糧油鋪子,一家生活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女兒顧穎也已經十五,過了年找戶人家嫁出去,也算是有了歸宿,至於小兒子顧琦年紀尚幼,卻是顧不了許多了,現在聽定王話裏意思,似乎他死了以後會照顧好他的家人,不由產生一絲期待,如果他的死真能讓妻兒老小托庇於定王,那他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朱慈炯緩緩說道:“你的妻子孤王會讓人奉養終身,你的長子孤王會讓他從軍,三年之內隻需些許功勞,孤王至少會將其提拔為千總,若是立有大功,那麽就算封候拜將也不是沒有可能,你的小兒子,孤王會讓天下最好的先生教導他的學業,十幾年後孤王可以保他一個進士出身,至於你的女兒,隻要她願意,孤王可以封她為妃,一世榮寵!”

顧寬張大了嘴,一臉的難以置信,可定王殿下天潢貴胄,說出的話豈有反悔不算數的,可如果真是這樣,那不要說是讓他去死,就算是把他千刀萬剮淩遲了,他都心甘情願啊。

朱慈炯知道自己的這番話顧寬一時半會很難消化,就連他自己心裏都有點沉重,讓他將一千個貪官汙吏抄家滅族他不會有一點心理負擔,可殺一個無辜百姓,心裏卻始終不忍,看來他的心腸還是不夠硬不夠冷血啊。

“大伴,今夜你就不用待在宮裏了,趁夜將顧家人全部帶出南京妥善安置好,此事事關重大,切記不可泄露一點風聲。”

苗宣臉色同意凝重,聞言躬身道:“奴婢明白,殿下隻管寬心,奴婢一定會將此事安排的妥妥當當,不出半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