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吐真言

“楊大匠能想到這些,孤王於心甚慰,很好,很好。”別看朱慈炯年不過十四,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個十六七的清秀少年,甚至臉上還有絲絲縷縷稚氣未曾脫盡,可說起話來聲音雖稍顯稚嫩,可語氣卻老氣橫秋的很。

“草民謝過王爺誇獎。”楊大匠表麵依舊平靜。

朱慈炯拿起一疊圖紙怕不下十張揚了揚:“楊大匠過來看看孤王想要造的槍械,與你所想可有異曲同工之處。”

“是。”楊大匠等這一刻可是等的太久了。

“孤王這裏有六種槍械的構造圖紙,不過你現在不需要考慮那麽多。”朱慈炯說完抽出上麵的兩張圖紙道:“這兩張圖紙上的兩種槍,孤王現在可以將原理說與你聽,但是孤王不會給你太多時間,最多半年楊大匠必須將第一種火石槍(燧發槍)給孤王製造出來,而且製造此火石槍的模具要盡可能完善,孤王要求最起碼每個月能製造二千條以上!”

“至於第二種線膛槍,希望一年內能夠看到讓孤王滿意的成品,同樣孤王希望每個月製造至少一千條,如果楊大匠能夠按照孤王的意思完成孤王會很高興,反之會很失望……”

楊大匠原本消去的冷汗立時又流了下來,蘆大匠鑄大炮王爺也沒要求時間啊,怎麽到他造槍就有時間限製了,可他哪敢問,隻是心裏不聽在告誡自己等會王爺說這什麽火石槍線膛槍原理的時候一定要好生牢記,萬萬不能忘了一個字。

朱慈炯可不會管楊大匠心裏會怎麽想,此事對於他來說幹係實在太大,根本容不得半點閃失,要不是不想給楊大匠太大壓力以至於最後反倒弄不好的話,他都準備把火石槍的研發工作定在三個月,畢竟這楊大匠已有思路再加上他的刻意引導,應該問題不算太大才是。

“草民一定在半年內將此火石槍造出來,若是超過時日,草民以命謝罪。”楊大匠咬牙說道,再沒了先前的沉穩,這對他來說即是風險又是機遇,他相信自己可以把握好。

“孤王隻說會失望,可沒說要你命,你命對孤王又有何用,沒事不要想太多,安心想辦法造槍才是正途。”朱慈炯點向圖紙道:“這火石槍和線膛槍的原理是這樣的……”

‘講座’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楊大匠的心裏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一開始三皇子大談鳥統弊端的時候他雖然覺得三皇子對於槍械了解的很深,但從不覺得能超過他自己對於槍械的理解,畢竟這些弊端隻要稍懂或是用過鳥統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三皇子喜歡槍械自然會去了解鳥統的一切,可現在看來完全就不是這麽一回事!

楊大匠終於清楚地認識到他對槍械的理解若是和三皇子比起來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如同他在將作監內新帶的一個徒弟一樣,而他就是那個徒弟,最讓楊大匠激動不已的事,在這半個時辰裏不管他提出什麽問題三皇子都一一解答絲毫沒有厭煩的意思,要知道三皇子可是皇子啊,對他一個草名都能如此,其心胸又是何等的寬闊,如今三皇子已將這兩種槍的原理說的這麽透徹,他如果還不能造出來,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上吊自盡,以謝三皇子的恩德了。

“可還有疑問?”朱慈炯淡笑著問。

“沒有了,王爺說了這麽透徹,草民要是還不明白也太過愚鈍了。楊大匠其實最想問的還是被三皇子收起來的那幾張圖紙上是什麽槍,可也明白既然三皇子不願意現在給他看自然是有原因的,自然不好再多問。”

“那好,你也先回去和家人說一聲,至少在這兩種槍造出來之前,你是沒機會和他們見麵了,把需要的準備齊,明日一早與蘆大匠一起上江心洲。”

楊大匠垂首:“草民明白,絕不會向任何人提及今日王爺所說造槍一事,草民告退。”

朱慈炯跌坐在椅子上,連續召見五個人,安排這些事,尤其是剛才講解槍炮製造原理,他確實是感到有些疲憊,可是沒辦法,現在的時間對於他來說太過於珍貴,後麵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怎麽弄銀子,這些都要一步一步來,急也沒有用。

當然不管做什麽現在都要分清主次知道輕重緩急,更要明白現在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就好像他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建流民安置房,也可以研究槍炮,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內隻要他不大規模進行量產,那麽就不太可能引起注意,現在也不可能大規模安排流民精壯入伍進行軍事訓練,如果他那麽做了,就算他皇帝老子沒對他產生疑心,一旦李自成打到北京,皇帝決定南下,那他現在所做的一切自然就是為他人做嫁衣。

他現在所做的隻能是等,等李自成破北京,等他能夠順利坐上龍廷的那一刻,在不激烈觸碰利益階級的情況下大力發展自己的武裝軍工力量,隻要擁有了自己能夠絕對掌控的力量,然後不管是對農民軍還是對滿清甚至是大明異己派的戰爭中取得幾場決定性的勝利,那麽就可以震懾整個利益集團,將大明天下實實在在的掌控在自己手裏,而不是做任何事都要瞻前顧後,甚至還要看大臣的臉色委屈的像是個受氣的小媳婦。

“大伴,你是不是覺得孤王懂的挺多?心裏也一定在想為什麽以前沒有發現孤王會這些?”朱慈炯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奴婢哪敢啊!”苗宣笑嗬嗬得回道:“奴婢以前聽說聖人生而知之,以前還一直不信,可殿下說的這些奴婢就沒一樣能聽明白的,殿下豈不就是生而知之的天縱之才,奴婢就是想不信也不行呐。”

“少拍馬屁。”朱慈炯沒好氣的啐了一口:“孤王現在隻想知道你真心是如何想的。”

苗宣沒有半點尷尬,主子能這麽嗬斥他,這才能說明他是殿下的體己人嘛,不過這下就不好亂拍馬屁了,但也沒什麽猶豫,因為他說的一直以來就是他所猜測的。

“奴婢想一定是殿下三月時候受太祖爺所召身在天庭的時候,太祖爺以通天大法開啟殿下靈識,又以醍醐灌頂的法門將這些利國強軍的火器槍炮知識灌進殿下腦海,也不知道奴婢猜的對不對?”

“你猜對了一大半。”朱慈炯真的很無語,這家夥沒看出來想象力倒是很豐富,頗有點做神棍的氣質,可惜石傳風不在,要不然真可以讓他拜老石為師。

“大伴,如今大明國事維艱,中原大地流寇肆虐,關外清國對我大明虎視眈眈,如此內外交困,我大明恐有覆亡之禍啊,若是想要中興大明,非得整軍備武慢慢積蓄力量,待時機成熟便以雷霆之勢掃天下,內平賊寇外征韃虜掃清六合屠滅八荒!如此一來我大明中興可期,百姓得以安居樂業,自可開萬世之太平!”

朱慈炯說的豪氣幹雲語氣卻陡然一軟歎息道:“隻是可惜如今父皇身受朝堂羈絆,孤王就算進言,父皇想要實施怕也是難上加難,所以孤王來了南京,要用太祖爺傳授給孤王的救世良方還大明一個朗朗青天!”

苗宣早已嚇的跪倒在地,主子的話多少有點犯忌,身為奴婢主子說這樣的話,他就算不勸諫也應該保持沉默,可主子能對他這般推心置腹,不正說明主子對他的信任已經是無以複加了嗎,他這個時候還不表忠心更待何時!

“殿下有吞天吐地之誌,又如此信任奴婢,奴婢別的話不說也不想說,隻知唯有效死而已。”

朱慈炯吐出一口悶氣,自從回到這個時代,這些話已經憋在他心裏很久很久了,如果再不說出來隻怕能憋出內傷,而在這個時代他唯一能把心裏話傾倒出來訴說的人隻有苗宣,隻有這個從小將他帶到大的大伴不會對他有一絲一毫的異心,他們兩個的命運從一開始就已經被緊緊連接在了一起,這些話甚至都不能對他的母後提起,因為他的母後不隻是他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兒子是太子。

“好了起來吧,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現在朱慈炯隻要一見人用哭表示‘感動’的時候就覺得瘮得慌。

“奴婢也就隻有在殿下麵前才這樣。”苗宣迅速抹幹眼淚,臉上浮現笑容。

“在孤王麵前也不用哭,難不成你不哭孤王就不知道大伴是孤王的體己人,就不知道大伴對孤王的忠心了?”

“那奴婢以後不哭了。”

“這還差不多。”朱慈炯笑了笑。

苗宣將朱慈炯麵前的茶水倒掉又重新泡上一杯,這些事本該由宮女去做,可殿下吩咐了,書房三丈之內除了他以外不允許任何人出現,所以隻能是他親自去做,可這不也正體現了殿下對他的信任嗎?

“殿下可是在為如何安置江心洲上的流民煩心?”苗宣將杯子輕輕放在桌上道:“奴婢大膽,敢問殿下可是想以收攏來的流民為基,日後從中抽調民壯編練兵卒?”

朱慈炯目光一凝,不過僅僅也就一瞬隨即釋然,要說這個世界上能從頭至尾猜透看透他的人除了這苗宣真是不做第二人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