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8 死亡行軍
前一段時間出征的日子定下來了。結果16日那天就開始狂風大作，然後就是大雪飄飛，各個部隊根本無法行動。要知道大軍團出動可不僅僅是士兵，還有火炮、火藥、幹糧、車馬等等。16日楊大人就奏請的延期出發由因為大雪延期了。後來楊大人下令21日出發，結果又改成25日，再後來又改成了27日。牛滿屯心下覺得，如果軍隊出征老是改期，這對上下軍心都是打擊。這改來改去的，不把自己的心氣都改沒了！
牛滿屯想到這些覺得心裏憋的慌，就趁著大家休息的時候鑽進草叢方便了一下，然後就回到了大車旁邊。他知道自己推的這輛車裏裝的全是頭盔和衣甲。牛滿屯記得他爹說過，軍械應該是層層包裹，要防水防塵的。可是這輛車隻是用油布遮蓋了一下，用幾根繩子胡亂捆紮幾圈就算完事了。
繩子捆紮得不密集，從縫隙裏就能看到裏麵的東西。牛滿屯伸手從裏麵拽了一個頭盔戴在頭上。這鐵盔用鐵少，拿在手裏很輕。打製的又是很粗糙，戴著一點也不舒服，卡的頭皮疼！
牛滿屯摘下頭盔，揉了揉頭皮後就想把它塞回去，結果一不小心把頭盔掉在了地上。牛滿屯趕緊把它撿起來。等拿到手裏的時候他發現這頭盔已經變形了！牛滿屯不由得在心裏嘀咕，這破玩意能打仗嗎？
盔甲打製成這樣也不能怪工匠們偷懶。明朝的匠戶製度本身就有問題。工匠們一代一代的，形同坐監一樣的為官府服務。官府還提供不出足夠的錢糧，工匠們隻能忍饑挨餓的想辦法填肚子，哪裏有時間去鑽研什麽手藝？更何況打製軍械的材料和銀兩還沒出戶部的門就開始漂沒了。等到了工匠手裏頭時候，能剩下一半就是上官清廉可表了！就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求工匠們提供上好的成品，這也讓工匠們很無奈呀！所以他們隻能再克扣一部分錢、料養家，用剩下的錢、料去打製兵器鎧甲。這就導致產出的東西也隻能是粗製濫造。頭盔薄的像鐵皮，一捅就破；刀槍不結實，一用就斷！
就在牛滿屯還在對著那個癟了的頭盔發愣的時候，軍官們開始吆喝著車隊出發了。一直艱難行進到了晚上，民壯們終於得到了休息的時間。這時候上邊發糧食的人也來了。每人隻拿到了一個米團子。
這米團子都是用糙米做的。煮熟了之後，曬幹水分，然後用手捏成團，放置幾天不會腐敗。牛滿屯在冰雪裏掙紮、忙碌一天隻得到了一個糙米團子，這對他來說根本是不夠用的。但是沒辦法，連正兵都吃不飽，更別說他們這些民壯了。
牛滿屯一隊人把一路上找到的能吃的東西都扔進了鍋裏，包括剛露尖的野菜、一些幹枯的蘑菇，還有一隻倒黴的老鼠也被扒了皮扔進了鍋。大家就著一鍋熱湯吃完了手裏的糙米團子。肚子裏有了熱湯和食物人就舒服多了。
這時候大家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就相互倚靠著、圍著火堆睡了過去。就在牛滿屯進入夢鄉的時候，努爾哈赤和他的手下們正在看著一封楊鎬寫的親筆信。
在這封奇妙的信裏，楊鎬把自己的進軍路線和時間點滴不差的告訴了努爾哈赤！有改變的就是明軍的進軍路線，由四路進軍變成了八路進軍；然後把十五萬明軍的數目誇張成了十九萬。
數字雖然很誇張，但是努爾哈赤早就已經知道了明軍的真實情況。所以根本就沒嚇住努爾哈赤。在沈陽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完全被後金方麵掌握了。
在明軍方麵，尤其是楊鎬，他們認為自己的實力強大，能夠一舉剿滅後金！所以他們狂妄自大，隨意泄露軍事情報。而後金方麵的間諜組織工作的相當有力！他們的細作在沈陽及其他地方隨意出沒，如入無人之境！整個軍隊籌備出征的時候，沒用多長時間，後金方麵就知道了詳細的消息！甚至哪一部分走哪裏，領軍將領是誰，有多少人馬，已經全部變成了情報擺在努爾哈赤的桌子上。
努爾哈赤抖了抖手裏的信件，笑著對身邊的幕僚和將軍們說道：“楊大人這封信你們怎麽看？”
其實早在不久前，後金早就統一了意見。這時候不過是重複一下而已。不過不同的是，大家都紛紛表示了對楊鎬的鄙視！
努爾哈赤聽完了大家意見後，他雙手一拍說道：“我管他幾路來！我隻一路去！教這些明人來的去不得！”說完就開始分配分派任務，準備和明軍決一死戰！
牛滿屯這一路人挺倒黴的！他被分配給了右路軍。這一路上都是深山密林，道路崎嶇。到處都是溪流，所以這一路上劉滿囤被累的半死。但是他從戰兵的身上感覺到了緊張。這讓牛滿屯鬆了口氣。因為這說明大家裏預定的戰場越來越近了！等到了戰場，民壯們的工作就會輕鬆許多！至少不會天天抬著車子走路了！
牛滿屯覺得自己快死了。泥濘的土地帶著未化的殘雪，牢牢地裹住了車輪。每次推動車子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但是他已經好久沒吃過飽飯了，身上剩下的力氣不多了。牛滿屯覺得自己負責的那輛車就是大家用手抬到這裏的，和前麵那頭騾子沒什麽關係！
好在從家裏出來的時候，自己家做的衣服還比較結實。要不然這時候就要光脊梁了。他原先穿的鞋子早就磨爛了，已經換成了草鞋。而草鞋在這泥濘的地上根本無法起到應有的作用！他的兩隻腳冷的像冰一樣快沒了知覺。他現在是靠著意誌力推著車在行進。
牛滿屯之所以能咬著牙前進，是因為他看見過不止一個民壯倒在路邊之後沒有人理睬。那些人無一例外的身體瘦骨嶙峋，皮膚被凍得發青，有人似乎還活著，他們躺在路邊偶爾呼吸一下，看得讓人心顫！牛滿屯也沒有力氣拉任何人一把。他知道這些人死定了。牛滿屯還要報仇，現在還不想死，所以他隻能堅持下去。
現在牛滿屯麵前最困難的就是麵前的這一條小小的溪流。也就是七八步寬，深度也就是沒膝而已。但是溪水冰涼刺骨。牛滿屯本來已經沒有知覺的腳，踩到溪水裏麵去的時候卻奇跡般的有著知覺！因為太冷了，感覺就像是無數小刀子不停的戳著他的小腿。他和同伴們一起喊著號子，推動的車子向前。經過幾分鍾的掙紮，他們終於越過了這道小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