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流星雨

過了十八灘,其後的江麵幾乎就是風平浪靜,沒有什麽危險了。

不但沒有險要之處,並且一路之上風景還異常秀麗,特別是到了夜晚,晚風習習,輕輕拂過江麵,荏苒在麵上,手上,衣上,使人感到一陣清涼。

木船劃過江麵,泛起一陣陣漣漪。

“月下飛天鏡,你說這句話到底是詩還是詞?”夜色如詩如畫,李三堅沒功夫欣賞,氣急敗壞的問向黃衣女子。

“什麽你啊我啊,我們有這麽熟悉嗎?黃衣女子白了李三堅一眼道:“哪裏有這麽問的?一句話豈能分出是詩還是詞?”

李三堅通過了解,船上的官員也姓李,姓李名格非,此處前往東京開封府是去赴任的,是由地方官轉遷為朝官的。

李格非原本就是朝官,後被貶黜到了廣南東路的韶州,在韶州沒呆多久,又被招回朝廷。

李三堅理解錯了,李格非並不是蘇軾的門生,而是宋名相韓琦之門生,李格非敬服蘇軾,並以師事之,以文章受知於蘇軾,文章受蘇軾影響頗深。不過以師事之、以文章受知與蘇軾,並不是說李格非就是蘇軾的門下弟子,李格非是韓琦的門生。

李格非是什麽人,與蘇軾有什麽淵源,李三堅對此並無多大的興趣,其後李三堅問及李格非的獨女何名何姓之時,倒將李三堅嚇了一大跳,差點一頭栽進江中去。。。

李格非的獨女乃是鼎鼎大名的李清照,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李三堅再孤陋寡聞、再是井底之蛙,李清照之名又豈能不知道?

李清照不但是個才女,還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到了此時,李三堅如何能夠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就找了個機會,向李清照請教詩詞歌賦,請教文章經義,反正同船共濟,機會多得是。

而使高二、曾公明、張道士等人感到納悶的是,李三堅為何不向李清照之父李格非請教?反倒向一名黃毛丫頭請教?並且態度是恭順之極,點頭哈腰的,比親娘還要親。。。

李三堅並不是如此急色之人啊,並不是見到美色就不顧一切之人,為何現在如此這般的?難道李三堅隨著年齡的增大,愈來愈有向**賊方向發展的趨勢?眾人心中均是暗暗納悶,包括符二娘。

李三堅最開始之時,態度恭順向李清照“請教”,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李三堅發現李清照才學果然過人,並且異常聰慧,李三堅肚中這點筆墨,簡直不值一提。

李清照也絲毫不客氣,將李三堅“洗刷”得體無完膚,於是李三堅惱羞成怒,一改恭順的態度,與李清照激烈爭論起來。

老子好歹也是活過兩世之人了,年齡加起來也是一大把了,難道還不如你這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雖然你鼎鼎大名。。。李三堅心中暗道。

“那麽。。。你。。。在下就請教李小娘子了,如果區分詩、詞?就請李小娘子賜教?”李三堅悻悻的問道。

“你可是桂州解元呢,賜教二字,小女子可不敢當。”李清照掩口輕笑道。

輕羅滑落,露出李清照皓白如玉的手腕。

“鄉野粗鄙之人,孤陋寡聞、坐井觀天,小娘子不必如此,在下可是真心誠意的請小娘子賜教呢。”李三堅翻了個白眼,接著說道。

此時李清照提及解元之時,豈不是有意而為之?暗諷之意十足十。。。

“賜教不敢。”李清照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拉了拉袖口,將手腕隱入衣內、收斂笑容後說道:“爹爹、娘親常說,詩、詞區分主要有五,詩源於春秋,而詞始於梁,成於唐,盛於我朝,此一也;其二就是詩可任意取目,而詞卻必有詞牌名,如浣溪沙、鷓鴣天、清平樂、蝶戀花、臨江仙等;古之和樂者為歌,不和樂者為詩,而詞卻需按詞譜所定的樂調填寫的,此三也;其四就是詩有律詩與絕句之分、有五言與七言之分,格律詩句整齊劃一,古詩長短隨意;最後就是,詩莊詞媚,詩偏於莊重,詞偏於嫵媚,詩顯詞隱、詩剛詞柔,詩就是鴻鵠,而詞乃是燕雀。。。”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李清照話未說完,李三堅哈哈大笑道。

李三堅今日確實是受教了。。。

李三堅憑借以往的記憶及其“宋詞密碼”,勉強能夠對付一些詩、詞,可李三堅怎知其中的學問如此之大?

李三堅估計李清照隻是說了冰山一角而已,如此,李三堅的求學之路還很漫長。

“話雖如此,鴻鵠有鴻鵠的好,燕雀有燕雀的妙處,你。。。你豈能如此嘲弄?”李清照白了李三堅一眼怒道。

美人的白眼一個接著一個,李三堅隻當是拋的是媚眼。。。

“姑娘說的是。”李三堅終於服了,拱手施禮道:“姑娘才學,在下實難及萬一,在下失禮了,不過姑娘,為何你前番所說不可以詩填詞?此為何意?”

“詩、詞。。。啊!”李清照話音未落,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在夜色之中顯得異常尖銳刺耳。

李清照的尖叫聲,將李三堅嚇了一跳,慌忙轉頭順著李清照的目光看去,隻見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夜空,並且流星發出無比奇異的光芒,在夜空之中顯得特別醒目刺眼。

“天降凶星。。。天。。。降凶星。。。”一直胸有成竹、泰然自若的李清照此時被嚇得花容失色,說話都不連貫了。

李清照的白皙小手不由自主的緊緊抓住李三堅的衣襟,躲在李三堅身後,瑟瑟發抖,不敢抬頭看向夜空。

船上諸人也被李清照的尖叫之聲驚醒,紛紛湧出船艙,眾人均以為李三堅將李清照怎麽著了,以為李三堅“獸性大發”。。。

李格非更是怒氣勃發的走出船艙,恨不得立即將李三堅檻送京師或者丟進江中喂了魚鱉。

李格非一生之中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自幼對其是寵愛無比,還是已故前妻所生,不但是寵愛,且並未用禮法約束李清照,任隨李清照身心自由發展,為李清照提供一個寬鬆的成長環境。

就這麽一個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女兒若此時被李三堅。。。

諸人是同舟共濟,並且兩人均是少不更事的少男、少女,再加上李三堅曾經也算是李清照的師叔,同時在程朱理學大興之前,宋承唐風,男女之防並不是那麽嚴苛,因而李格非才允許兩人夜裏交談。

可現在。。。

正當李格非怒氣勃發的奔出船艙之時,正當眾人湧出船艙之後,諸人同時看到了這個奇異的天象,均是被驚得是目瞪口呆的。

“此非吉兆也,朝中定有變故發生。”李格非頓時呆住了,看著夜空喃喃自語道。

船上行船的船工更是被駭得五體投地,趴在地上不停的望空而拜,祈求上蒼寬恕他們。

“你們慌什麽?”李三堅看著諸人驚慌失措的,搖搖頭道:“不過是些頑石而已。”

“別瞎說,要受天譴的。”李清照嚇得都快哭出來了:“對上天不敬,上蒼才降下凶兆、警示。”

“不敬?凶兆?哈哈,真是豈有此理,此不過是自然天象而已,再平常不過了。”李三堅不由得笑出了聲。

“你。。。淨胡說。”李清照睜著一雙美目怔怔的看著李三堅,美目閃爍,就如夜空之中的繁星一般。

“我胡說?”李三堅氣憤的說道:“可有人借燧石一用。”

“我說堅哥兒,此星是掃帚星,乃是凶兆,你可不能胡說啊,惹怒了上蒼,會受天雷的啊。。。”高二絮絮叨叨的勸道,不過還是從懷中取出了燧石,遞給了李三堅。

李三堅不理高二,取過燧石,對周圍諸人說道:“燧石取火,你們知道這是為何嗎?”

“摩擦生火,這有什麽稀奇的?”張道士問道。

眾人也是一齊詫異的看著李三堅,不知道他是何意?燧石取火與天象又有什麽關係?

李三堅點了點頭,取過燧石,用力摩擦,片刻間就點燃了一些木屑。

“你們看到了吧?”李三堅隨後說道:“燧石撞擊會產生摩擦從而產生熱量,熱量足夠就會點燃木屑。流星亦是如此,從高空墜落,就會摩擦從而產生熱量,即會發生自燃。”

“你們看到的不過是流星自燃而已,哪裏是什麽凶兆、警示?不過是自燃天象而已。”李三堅看著呆若木雞的李清照,得意的說道。

我詩、詞不如你,可這些道理可不是你能明白的。。。李三堅得意的想到。

“翰韌兄,流星與何物摩擦從而產生熱量啊?”曾公明問道。

“這。。。”李三堅沉吟片刻答道:“與氣相互摩擦。。。”

“氣?何為氣?”李格非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氣?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的。”李三堅含含糊糊答道。

“淨胡說。。。既然看不到,你又怎知氣是存在的?”李清照猶自不信,搖頭道。

愛信不信,李三堅不知該如何解釋了,隻好說道:“在世人眼裏的許多凶兆,如天狗食日、天狗食月、熒惑守心、海市蜃樓等等均是天象而已,並非什麽凶兆,沒有吉凶之分,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

“你。。。不信,不信,就是不信。”李清照仍是不信。

“不信是吧?”李三堅微笑道:“不信,我今日就讓你相信。”

李三堅隨後大踏步走到船頭,站著船頭之上,叉腰指著夜空大喝道:“賊老天,你三堅爺爺在此,有本事給我下場雨,淹死我算了。。。”

李三堅話音未落,天空忽然發出豁啦一聲巨響,像是打了個巨雷,緊接著出現了無數流星,帶著長長的、耀眼的光芒,劃過夜空,將夜空照射得如同白晝。

電掣星馳、急如星火,如流星趕月一般,爭先恐後的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好漂亮啊。。。”李三堅、李清照看著美麗的流星雨,同時喃喃說道。

李清照兀自抓著李三堅的衣襟不敢放手,李三堅不動聲色輕輕著攬住了李清照,幾乎無人看見。

李三堅麵容俊美、身材欣長,李清照眉目如畫、婀娜多姿,站在一起欣賞著令人心醉的流星雨。

好一對金童玉女,羨煞旁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