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太子拿出了祖宗成法

於是在四月剛剛開始的第七天,轟轟烈烈的考成法頒布出來,隨之公布的還有官員守則,誰該做什麽,都被羅列清楚。

一旦有所違背,那麽吏部就要給你記上一筆,嚴重點就要去刑部喝茶,被都察院彈劾了。

王文王竑新官上任,都在朱見濟的鼓勵下燒起了自己的三把火。

吏部的考核來的又疾又猛,衝擊之下直把受審官員頂的哀叫連連,有長期摸魚,按照考核標準很有可能被奪官撤職的人更是前後上下一塊出水,大聲呼喊“受不住”了。

禮部和刑部在旁邊登記名冊,將官員所違背的大小規則及其姓名寫上小本本,到時候公布示眾。

這對於深受理學影響,看重名聲的士大夫而言是致命打擊,更給了都察院彈劾他們的機會,使得四月份言官們的績效連連攀升。

以朱見濟最新推出的“績效好工資就好”的政策,言官們可能是這次考核的最大受益者,一下子讓言官們對皇太子的風評好上不少,曾經得罪過鍾同在都察院陷入了尷尬處境。

畢竟大明朝的官員工資是很低的,其中還有寶鈔這種玩意兒。

以前明太祖發下的寶鈔還算值點錢,官員忍就忍了,因為老朱手底下幹活,誰敢抱怨誰就能獲得禦賜的鐐銬。

現在寶鈔貶值到給貴人擦屁股都可以了,官員俸祿被進一步削弱。

除卻人性的貪婪,工資不夠生活費也是促使某些官老爺貪汙的原動力。

朱見濟有意改變這種情況,可惜他親自算了下賬,發現國家是真的沒錢。

天災頻發,儒雅隨和的景泰帝當然不可能繼續找受災群眾收稅,於是免稅也跟著頻繁。

現在還沒到世界白銀大量流入中國的時候,東南方也沒崛起封建財閥,但財政問題跟明末一樣,處處都是坑,有時候連官員工資都拖欠。

趁著這次機會,言官們可以理直氣壯的撈獎金,發筆同事難財,朱見濟也樂得見這些官員們互相檢舉揭發。

雖然考成法新出,並且隻是在兩京之地推行,但短短時間內,威力已然顯露,不少屍餐素位之人被揪出體製內免官,也有人因為考察結果優異得到升遷。

不到一個月,光是被記下的職位變動官員姓名,就寫滿了兩張紙。

而這兒,隻是考成法最初的成果。

誰都能看出等這個法度穩定,被推行到全國後,會是一道怎樣的天雷。

畢竟能當官的都是聰明人,奈何他們越是聰明,就越是自以為是,不甘被人如此對待。

在朝堂之上,終於有人忍不住利益受損,上疏指責朱見濟提出的考成法過於嚴苛,還為了提高效率,鼓動言官彈劾其他臣子,著實的“有違祖製”。

“所以在楊禦史看來,孤推行考成法,就不是個好人?”

在考成法給官場帶去巨大殺傷性後,楊善再一次站了出來。

他目光堅定的看著金台之下的禦階,仿佛吃了豹子膽。

此前因為太子的速戰速決,讓他失去了挽救太上皇的機會。

現在他必須站出來為自己被壓出滿身大汗的同僚們說句話!

“大膽楊善!”

“考成法是六部內閣議定,朕準旨推行的!你有問題不去找六部,不來找朕這個皇帝,卻向太子發難,是何居心!”

景泰帝率先站出來為兒子撐起一片天地。

但朱見濟也不是一個會退縮的人。

他也起立,對著景泰帝說道,“父皇不必擔心,兒臣自信考成法實為良法,不懼他人置喙!”

“請父皇允許兒臣與楊禦史對辯,以分清黑白!”

景泰帝看了看兒子,從朱見濟的小肚腩上看出了他的滿腹經綸後,方才坐回龍椅。

“準太子所奏!”

於是小太子上前一步,氣勢雄渾。

在此之前,朱見濟受限於對大明朝的見識淺薄以及生性穩重,行事的確略苟,在朝會和內閣中,隻是慢慢的提出自己的建議,為之後的動作做鋪墊。

現在耕耘獲得了收獲,考成法一出,完全掩飾不住太子要對官員出手的野望了。

朱見濟也不打算再忍下去!

六部長官都快變成朱見濟的形狀了,太上皇跟太後都在閉關反省,於謙主動放權,景泰帝自願為兒子分擔壓力……

這樣的時機,這麽強大的輔助團隊,朱見濟憑什麽還要給楊善麵子?!

他楊善又是哪來的的臉麵?

就憑他五年前帶回了一個被瓦剌人嫌棄什麽贖金都要不到的太上皇?

“我朝自是君遣臣以治理天下,然考成法執政太嚴,行政苛猛,前所未有,其中更有奸佞之人借機排斥異己,以成其黨派,實在有違先祖之誌!”

太祖高皇帝那麽嚴格都沒有考成法呢,你憑什麽要求官員每天打卡上班,按規矩行事?

特別是王文這個刻薄的小人,竟然趁著考核部下官員的機會,將不少耿直正義的人貶斥了,實在是讓朝中的清流們損失慘重。

那些都是好人啊!

朱見濟都被楊善這邏輯說笑了。

你跟著老朱家的真正傳人說祖製?

難不成楊善覺得他比後人更尊敬朱太祖這位先人?

嗬!

臉真大!

不過既然楊善都把“祖宗成法”這個王牌給拿出來了,朱見濟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懂,明太祖!

對於楊善這種典型的頑固分子,朱見濟也打算一擊必殺。

隻見朱見濟冷漠的盯著楊善,在後者梗著脖子對望的情況下,從腰帶中翻出來了一張折疊了多次的紙。

他將紙張緩緩打開。

“既然楊禦史說了,孤要遵循祖宗成法,以明太祖之誌,那麽孤也聽進這話,為大家重申一下太祖誌向。”

他抬起粗短的手,沒有完全打開但已經看得出寫滿了墨字的紙張在他手裏迎風飄揚。

朱見濟環視堂下朝臣,麵無表情的說道,“洪武二十五年,太祖高皇帝頒布了《醒貪簡要錄》規定:官吏貪贓六十兩以上的梟首示眾、剝皮楦草。”

朝臣們聽到這一段,心裏忽然狂跳,額角青筋炸開。

太祖時代瘋狂反貪和那三樁殺的人頭滾滾的大案,至今是無數人揮之不去的陰影。

“孤手裏的這一份,正是考成法頒布以來,由錦衣衛明察暗訪所搜集來的,貪汙受賄六十兩以上之人的名錄。”

“其中有文官武臣,也有勳貴。”

朱見濟嘴角無情的勾起,望著楊善大聲說道,

“既然楊禦史身為都察院右都禦史,口口聲聲的要朕與朝廷遵循祖宗成法,那孤也沒有辦法。”

“還請父皇下令,將這紙上所記之人,皆由錦衣衛綁負城外土地廟,依照楊禦史的話,來讓世人看看太祖留下的成法!”

他轉過身,將寫滿姓名的紙高高舉過頭頂,就要呈交給景泰帝。

景泰帝一時震驚,不知道是接過來好,還是不接為好。

太祖的剝皮萱草之刑,對於景泰帝這個最高統治者來說也是很恐怖的。

他看了一眼兒子,朱見濟則是安撫性的對好爸爸眨了眨眼,再對著周圍拱衛奉天殿的禁衛們一揮手——

禁衛們頓時圍了上來,腰間的佩刀被拔出來一部分,透出雪白寒冷的光。

隻等著皇帝點頭,他們就要一擁而上,把名單上的貪官都給揪出來。

底下的大臣忍不了!

這樣的祖宗成法誰受得了?!

都怪楊善這個嘴碎的家夥!

好端端的提什麽老祖宗?

朱家大魔王就這樣被你引出來了!

看著朱見濟手裏的那張紙,朝堂之上除了鮮少幾位問心無愧之外,都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