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人不可貌相

範宇心中暗笑,此時才是圖窮匕現之時,隻一下便冷了場,這些鄉紳們看樣子都不大方啊。

王豐的話說出來,卻沒人答話,這事情就有些不上不下,顯得非常難受了。

秦員外剛剛得了知縣大人嘉獎的匾額,而且此次聚會,也是以為他慶賀為名發起的。現在王主薄碰到了尷尬情形,哪怕心中不舍,也不能不發話。

“王主薄開了口,我身為草橋鎮的鄉紳,又得了知縣大人的嘉獎,不能坐視。”秦員外此時也忍著心痛,可麵子還是要充的,“雖然我家千畝良田絕收,可也不能小氣,我認捐一千石糧!”

在秦員外身後的秦升,看到老爹腦子一熱,又捐了一千石糧食,立時疼的臉色發白。自己怎麽投的胎,竟投生到如此敗家的老爹家中。

可是秦員外話已出口,再收回來已經不可能。

王豐看向在坐的四十餘位鄉紳道:“大家看到沒有,秦員外這樣仗義之人,自己受了災,還心係饑民,難道不能讓大家景仰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這些鄉紳也不得不發言表態。

此時一位鄉紳開口道:“秦員外的豪爽,讓我等欽佩,既然如此,我也捐一千石糧!”

“不瞞諸位,我家中田地種的多是棉花,無糧可捐。”一位鄉紳也跟著道:“不過,我也不能落於人後,我便捐五百貫錢,也算是略表心意吧。”

到了這時,再沒有人開口,這場麵又一次冷了下來。

王豐目光掃過這些鄉紳,“知縣大人是西華縣的父母官,為了這些饑民,日夜操勞。如今都已生病。難道諸位,都不肯體諒上官,為知縣大人分憂嗎?”

他雖然不能強迫這些鄉紳認捐,可是他卻抬出來知縣的名頭。

這些鄉紳都在西華縣,若想辦些事情,總是離不開官府的。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這意思也已經到了。若是不捐的話,以後便走著瞧吧。

鄉紳們心中一凜,立時又有人開口認捐。

範宇看著這些鄉紳,不由得搖頭。

他也站出來道:“大家都是本鄉本土之人,那些饑民出自陳州,相距咱們西華縣也不遠,算得上半個鄉親。大家捐些錢糧,使得這些鄉親過得去,自然是好的。可若是賑濟不利,為了活命的話,饑民恐會成為暴民。大家也不想想,他們會做些什麽應該不難猜吧。莫說這些饑民會去別處,西華縣可是離得很近。”

道理給他們擺出來,剩下便看他們自己能不能想通。

王豐看了看範宇,自己從官麵上向鄉紳們施壓,這小子就從民間的角度施壓,倒是配合的不錯。

鄉紳們也不傻,知道今天若是不捐,恐怕說不過去。於是一個兩個的紛紛上前,報出自己認捐的數目。

王豐命書吏將這些認捐的數字記下,便立時笑臉相迎道:“各位,大家如此踴躍認捐,實在是我西華縣之大幸!我西華縣有眾多仁義鄉紳出手,想必也能更加興旺。我敬秦員外、敬大夥一杯!”

大家捐都捐了,王豐與範宇兩人事情也辦的還算順利,剩下自然就是賓主盡歡。

宴席散去之後,範宇也抄了一份認捐的記錄留在手中。這東西他也要做到心中有數,事後還要與王豐寫聯名信,自然要有賬底數目。

範宇讓張氏父子與秦員外一同回去,他自己與王豐一同去了縣衙。

那秦員外看著範宇,有些牙根癢癢。本來是高高興興來赴慶功宴的,卻不想又丟進去一千石糧食。這筆帳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如果折算成錢,怕是前後虧了不下兩千貫錢。這可不是小數目,秦府要省吃簡用一兩年,才能補上這虧空。

“範宇,你莫走。”秦員外拉住範宇道:“你不是說,縣裏有可能會補償我嗎。為何到了這裏,卻又讓認捐?這是哪門子慶功宴,明明就是鴻門宴啊。”

“秦員外不要著急,這等事情要先造勢。現在隻不過是縣裏揚名罷了,你要看得長遠一些,過一陣子陳州放糧的欽差包大人,也定會知曉。”範宇隨口應付道:“那包大是何人?他可是青天大老爺,被官家看重任為欽差,自然也在官家麵前說得上話。如果他哪天在官家麵前偶爾提起你,你秦府想不飛黃騰達都不可能。”

這些話說的秦員外半信半疑,可還是心疼,不由疑惑道:“隻是縣裏一個慶功,便折騰了我不少家底,若是到了州府再慶功,不會讓我秦家傾家**產吧?”

範宇不由得失笑,這位秦員外也是有趣之人。

“自然不會,你當誰都盯著你的家產不成。”範宇搖頭道:“若是這樣,我前兩日便與你秦家結親了,豈不是也能分些家產賺一份陪嫁。”

秦員外尷尬一笑,急忙拱手道:“範小哥前途光明,我秦家配不上你,此事不提也罷。”

說完便逃也似的走掉,心中還暗暗吐糟,若是招了這家夥做孫女婿,怕是自己死了連棺材都沒有。

範宇沒有管他,與王豐一同步行向縣衙而去。

“王大哥,你說知縣大人何時會從這些錢糧之中抽頭。”範宇問道。

“知縣大人不會等的,咱們這捐錢糧的賬冊一交上去,大人便會抽頭。”王豐笑了起來,接著道:“等那些鐵公雞們交齊錢糧,不知到了何時。遠不如先從縣庫之中提前支取出來來的痛快。大不了以饑民眾多為由,派人讓鄉紳快些交齊補上。”

範宇不由得砸舌,“知縣大人也不怕中間出了差錯,若是錢糧有急用,而縣庫又是空的,那豈不是糟糕之極。”

王豐不以為意道:“這等事還不簡單,若是窘迫,便報一個損耗。若是上麵逼得急了,便放一把火。最後死無對證,頂了天也就是個失職的過失,算不得大事。知縣大人剛赴任之時,前任便留下好大的虧空。那一次,知縣大人便已經放過一把火了。”

聽到王豐的這些話,範宇身上有些冰涼。看那賈知縣醉心於茶藝之時文質彬彬,卻沒想到會做出這等事情,真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