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凶險時刻
吳子山跑的飛快，身後的那幾個韃子兵如同盯住獵物的野狗一般，始終窮追不舍。
也不知是在黑夜中跑錯了方向，還是因為慌不擇路，竟然一頭紮進了死胡同。
獵物已無力可逃，韃子兵獰笑著舉起了雪亮的彎刀……
吳子山不是視死如歸的英雄，這個時候是真的慌了，順手撿起一根木棍就要和韃子兵拚命。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弓弦顫動的輕響，還不等吳子山明白過來，為首的那個韃子兵已應聲倒下。
頃刻之間，一陣密集的箭雨攢射，追到死胡同的韃子兵瞬間就被射成了刺蝟……
緊接著，幾十個明軍士兵從兩旁的磚牆之後跳了出來，拎著刀子砍殺還沒有死透的敵人。
“吳郎中，這裏來。”成虎臣朝著吳子山遙遙招手，“你不是在縣衙醫治傷兵的麽？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韃子兵殺進了縣衙，那些傷兵兄弟死了一多半，還有些已經跑散了。”
對於這個結果，成虎臣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也沒有多說什麽，立刻就下達了命令：“既然韃子兵已經衝到了縣衙，用不了多久就會殺到這裏來。高監軍，你帶著隊伍繼續後撤，我帶幾個人去收攏附近的兄弟。”
慘烈的巷戰已經打的天昏地暗，肯定還有很多各自為戰的明軍士兵，必須想方設法把他們集中起來。
高福高太監手裏拎著一把帶血的刀，胖乎乎的臉上還有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顯然剛剛經曆過一場惡戰：“都已經打成這個樣子，還怎麽收攏其他的弟兄，趁著還有機會，撤吧。”
“你我俱有軍令在身，唯有死戰到底。”成虎臣是典型的軍人，執行命令是他的天職：“寧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絕不撤離。”
縱觀整個冷兵器時代，所謂的“戰至最後一兵一卒”都不過是個慷慨激昂的說法而已。到了真正的戰場，一支軍隊傷亡率超過三成還沒有崩潰，就已經可以算是精銳了。傷亡達到五成還在堅持抵抗的話，完全可以稱之為鐵軍。
雲川衛的兄弟們打成這個樣子，絕對對得起朝廷也對得起晉王殿下，但成虎臣卻一點都不在乎：“身為大明軍士，自當奮戰至死，豈有臨陣脫逃的道理？若是高監軍怕了，你就自己走吧。”
在一般的影視作品當中，太監往往都是貪生怕死陰險狡詐的反麵角色，但這個高福高大太監卻不是那個樣子。
“王八羔子的，”罵了一句髒話之後，高太監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老子本就是個六根不全之人，連個兒子都沒有。活著是單丁死了是絕戶，有什麽好怕的？你成虎臣要做馬革裹屍的英雄，老子也不是慫包，那j就索性拚光了拉到。”
城池已破，韃子兵正在肆意屠殺，連這個太監都生出了拚死一戰的決心，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吳子山撿起一柄彎刀，緊緊的捏在手中，和士兵們站在一起。
就在這個時候，猛然傳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
明軍的騎兵早就被打散了，肯定是韃子的騎兵衝過來了。
蹄鐵敲打著青石路麵，發出的急促而又清脆的聲響仿佛直接在心頭響起，讓人忍不住的悚然而驚。
遠遠的看到一大隊蒙古騎兵正朝著這邊衝過來，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成虎臣頓時勃然色變——這是蒙古人的鐵甲重騎。
眾所周知，蒙古人以輕騎兵冠絕天下，騎射之功達到了冷兵器時代的巔峰。其實蒙古軍中也有數量不多的重型裝具騎兵，被稱為鐵甲重騎。
每一個騎兵都頭戴鐵盔身披雙層重甲，就連戰馬都裝備了通體的馬鎧，是這個時代防禦能力最強的兵種。馬上的騎兵手持不像話的騎槍結成密集隊形，如同一堵牆壁堵在麵前。
鐵甲重騎凝立不動巍然如山，硬生生的攪動起漫天殺氣，那種的強大壓迫力足以讓人窒息。
每一個人都清楚的知道鐵甲重騎的可怕，但卻沒有哪怕一個人退縮：無非就是死戰而已。
死戰的結果必然就是戰死。
即便是麵對這個必死的結局，成虎臣依舊鎮定從容，展現出一個職業軍人的專業素養：“結陣，拒馬——”
成虎臣挺起一杆長矛，站到了隊伍的最前排。死死的攥住手中長矛，用矛纘抵住了地麵，鋒銳的矛頭指著斜上方，這是一個標準的步兵拒馬姿勢。
其他那些士兵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擺出了一個雙層的長槍拒馬陣。
大明朝的野戰軍和蒙古騎兵互為敵手，戰爭已經持續了二十多年，早就對彼此的戰術了然於胸，長槍拒馬陣就是步兵對抗騎兵的有效戰術。
按照正常的部署，至少需要部署四層長槍兵，才能抵擋住地方戰馬的衝擊。但成虎臣率領明軍數量太少，隻能結出一個“縮水版”的戰陣。
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蒙古騎兵肯定會風馳電掣的衝過來，利用戰馬的衝擊力和巨大的慣性硬生生把這個單薄如紙的拒馬陣撞開一個缺口，然後就是一邊倒的屠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準備迎接生命中的最後一戰。
對麵的騎兵微微後退著，騰出了足夠的衝擊距離，他們全都蜷縮起來，盡量把身體藏在馬頭之後，手中的彎刀微微後擺，刀尖斜斜上揚——這是一個非常經典的騎兵衝擊前置動作。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響起了一陣悠長而又遼遠的號角聲，似乎是在傳達著某種信息。
聽到號角聲的蒙古騎兵並沒有衝過來，直接就調頭走掉了。
想象當中的生死大戰根本就沒有發生，蒙古騎兵隊就這麽走開了。
敵我雙方全都擺開了陣勢，蒙古的重裝騎兵卻二話不說就退走，吳子山根本就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身經百戰的成虎臣最先反應過來，揮舞著長矛高聲大叫：“追——”
能避免一場必死的戰鬥，本身已十分僥幸，成虎臣竟然還要追殺遠比自己強大的敵人，這根本就是在送死。
高福高太監立刻就急了：“別追呀，當心有詐。”
有詐？
別逗了。
以蒙古騎兵的戰鬥力，完全可以直接衝過來，根本就用不著使用任何欺詐戰術。
他們之所以在關鍵時刻退走，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晉王的主力援軍到了。
晉王已經率領主力大軍抄了蒙古人的後路，他們才不得不緊急離開，剛才的號角聲就是在傳達這個消息。
“就算晉王的主力已經到達，也不要追了，追不上的。”
高福高大太監說的很對：人的兩條腿根本就不可能跑的過四個馬蹄子，根本就追不上。
成虎臣想的卻不是剛剛撤走的這幾百個蒙古騎兵，而是蒙古人的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