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哥兒倆

見朱翊鏐一副興致勃勃的樣,付大海連忙建議道:“潞王爺,這時候去乾清宮不太好吧?”

“為什麽?”

“一來,陛下這時候要讀書,閱覽奏疏,很忙的;二來,萬一遇上馮公公,又得訓斥我們。”

看來,馮保在內廷的威懾力還是毋庸置疑的。

朱翊鏐停了下來,問道:“那你說什麽時候去合適?”

付大海回道:“最好是傍晚,剛用過晚膳那會兒。”

一提到吃,朱翊鏐發現宮裏頭的夥食……確實不咋滴。

或許這時候還沒有辣椒的緣故吧,總感覺差點事兒。

要不,問萬曆皇帝要一名禦膳房的火者吧,這樣去乾清宮找他也算有個正當借口。

要來管勺的火者,平時還可以在這偏殿裏開開小灶。

吃可是人生的大事啊!

傍晚去就傍晚去。朱翊鏐依了付大海,又重新坐下。

然後聽似漫不經心地問道:“付大海,你認識順天府的府學李得時不?”

“李得時?”付大海想了想,搖頭,“不認識,潞王爺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人?”

“隨便問問。”

朱翊鏐如是般回道。他當然不是隨便問的,因為曆史上的朱翊鏐,來到這個世界後也被屢次提及,明年就要為他擇親了。

娶的正王妃正是李得時之女。

他都已經想好了,合心合意也就罷了,倘若對李得時的女兒沒有感覺,那就得掂量掂量。

吃是人生大事,婚姻那更是人生大事之大事啊!

付大海感到奇怪,潞王爺平常雖然胡鬧,可也很少出宮,怎麽還認識那個李得時,而他卻不認識。

所以又不禁問道:“潞王爺,李得時何許人也?你如何認得他?”

“你改天去查查,記住:一定要暗查,娘親、皇兄都不能知道,否則我扒你的皮。”

“明白,明白……”付大海點頭如搗蒜,“不知潞王爺要查什麽?”

“我聽說他有個女兒,叫作李之懌,打聽一下長得什麽模樣。”

付大海兩眼頓時一亮,發現新大陸似的,“潞王爺你是要……”

“要什麽?”

“要,要……”付大海發現事到臨頭他又不敢說找潞王妃。

“記得哈,一定要暗查。”朱翊鏐又強調道。

“記得,記得。”

“你們笑什麽?”朱翊鏐發現趙靈素和陽康兩個都在偷著笑,其實付大海也在笑,隻是極力忍著,他看出來了。

趙靈素笑道:“潞王爺,你是要自己給自己找王妃嗎?”

朱翊鏐認真地道:“別胡說,我年紀還小呢。”

小倒不小,都已經……趙靈素心想,她可不比付大海、陽康,她平時與朱翊鏐在一起的時間多,顧忌自然少了很多。

加上她又是李太後的人,所以膽兒也比那兩個大。

趙靈素直言不諱地道:“如果不是找潞王妃,那潞王爺這樣打聽一個女孩子家,可不禮貌哦。”

“所以說要暗查嘛。除了我們四個,誰都不讓知道。”

“哦,哦。”

趙靈素、付大海、陽康三個都連連點頭,牢牢記住“李得時”和“李之懌”這兩個名字。

……

到了傍晚時分,朱翊鏐帶著付大海和陽康去乾清宮。

萬曆皇帝剛用過晚膳,正在東暖閣中與三名內侍一起玩鬥葉子的遊戲。

葉子是一種紙牌遊戲,又叫馬吊牌(麻將的雛形),共四十張牌,每張牌都以《水滸傳》故事中的人物命名。

馬吊牌是中國成形的第一副紙牌,但它不同於撲克牌。

撲克牌起源於西方。

普遍的觀點認為,撲克牌出現的時間要比馬吊牌早,馬吊牌大致產生於明代中葉。

玩馬吊牌時,四人入局,每人八張牌,剩餘的牌放置中間,出牌時以大打小。

也不知萬曆皇帝是從哪兒學來的這種牌戲。

看起來很是熱衷。

確實,明代的文人許多都熱中此道,還有著述加以研究的。比如馮夢龍就專門寫過《馬吊牌經》。

朱翊鏐進去時,他們四個正玩得起勁兒,乾清宮管事牌子周佐與萬曆皇帝坐對家。

周佐正打出一張百萬貫的阮小五,萬曆皇帝磨蹭了一會兒,突然甩出一張牌來,大聲嚷道:“千萬貫行者武鬆。”

周佐一看這張牌,立刻叫了起來:“萬歲爺,你這張牌是偷的。”

皇宮裏的太監宮女們,私下裏一般都叫萬曆皇帝叫“萬歲爺”,當然也有叫“陛下”的。

萬曆皇帝硬著脖梗兒,像個孩子似的,大聲爭辯道:“咱啥時候偷牌了?咱本來就有這張牌。”

牌桌上無父子。

周佐辯道:“你是有這張牌,但奴婢打出九十萬貫活閻羅阮小七時你就用過一次,怎的現在又來了這一張?分明是偷的。”

“你輸了,卻反賴我。”

一個是九五之尊,一個是卑下的太監,竟為一張葉子牌爭得麵紅耳赤,那架勢好像要打起來似的。

朱翊鏐看不過眼,因為這一刻他想到了重病不起的張居正。

朱翊鏐站在門口也不挪步,重重咳嗽了一聲。

萬曆皇帝轉臉看見他,反而**高漲,衝他招了招手:“皇弟,你來得正好,給評評理兒,周佐這混蛋,竟說我偷牌,這怎麽可能?”

周佐一見是潞王爺,好像也沒放在心上,得理不讓人,徑自咕噥道:“萬歲爺,你就是偷的。”

“皇弟,你聽聽,這家夥越發胡話了。”萬曆皇帝咯咯大笑起來。

周佐還想爭辯。

朱翊鏐眉毛一擰,斥道:“皇兄乃九五之尊,你竟敢說他偷東西?是不是皮癢癢不想活了?”

這一提醒,周佐連同其他兩名內侍才想起與他們玩的是皇帝,立時嚇得篩糠一般,再也沒有一個人敢張嘴說個不字兒,灰頭灰腦一溜煙的去了。

眼看著好端端的一場牌局被攪黃了。

萬曆皇帝臉上有些掛不住,埋怨道:“皇弟,方才不過是爭著玩兒的嘛,看你卻當真,這下好了,沒得玩兒了。”

“皇兄,這牌玩得不過癮不刺激。”朱翊鏐道,“跟他們玩得也沒勁,你是皇上,得注意體麵嘛。若皇兄真想放鬆玩會兒,待哪天皇弟給你製作一副麻將出來,那才叫過癮帶勁呢。”

“啥子?”

“麻將,比馬吊牌好玩多了,就是撲克牌都比這好玩啊。”

以後世流行的程度看,朱翊鏐肯定沒說錯。畢竟馬吊牌已經被曆史淘汰了。

萬曆皇帝問號臉:“咱咋就沒聽說過什麽麻將、撲克牌呢?”

朱翊鏐笑著解釋道:“皇兄日理萬機,整日深居宮中,很少有機會出去,沒聽說正常啊。”

萬曆皇帝用手撥弄著桌上的馬吊牌,一副意猶未盡的神情,漫不經心地問道:“皇弟有事嗎?”

朱翊鏐一抬手,讓付大海和陽康出去門外候著。

然後才問道:“皇兄,對張先生眼下的病情,你怎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