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孤注一擲
大青山後山，漫山遍野的茶樹隨風翻起滾滾綠色的浪花，輕輕一嗅，一股淡淡的茶葉清香鋪麵而來。
隻不過，這茶香中還夾雜著不少植物腐敗的氣味，實在令人有些反胃。
“果真不出我所料啊！”墨先生平靜地望著雜草叢生的茶山。
“季騰海這條老狗，當真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榮睦忍不住一把折斷了麵前一顆枯死的茶樹。“這政令冊上明明寫著有四十戶，共計二百一十餘人，可如今不過區區三戶，共計十二人，其中六十歲以上的十一人，五十九歲的一人！”
“二少爺，你似乎沒有算上我們和郜通那夥人，那可都是青壯年勞動力啊！”祁宏忍不住打趣道。“難道我們都不是人嘛？”
“你竟敢取笑本官，該當何罪？”榮睦笑罵道。
“大人，平日裏，除過征收前來販賣茶葉商人的保護費外，我們基本就在種茶。”黎威蹲下身，拔起一顆野草。“不過與其說是種茶，倒不如說是等茶熟。”
“那是為何？”榮睦疑問道。
“這還用問嗎？”墨先生笑道。“郜通那夥人，強取豪奪的本事有，絕無種茶的耐心，看著茶山，基本上是靠天吃飯啊！”
“墨先生所言極是，剛開始，為了能賺取更多的錢，郜通讓我們去采茶，但采茶是個技術活，我們不但采的茶葉少，而且還把茶樹破壞了不少，後來就由那些前來販茶的人一並包了，我們也隻是看秤收錢而已。”黎威起身凝視著茶山。“郜通剛來時，大青山的居民還很多，但苦於那高額的保護費，都不得不離開了這裏。”
“那這大片的茶山是誰的財產？”榮睦皺皺眉。“按說能有茶山的人，應該很有勢力，也有背景吧？”
“這茶山是森木城副城撫袁魁所有，當初他也在大青山做過文書，依靠家族的實力，在此地開辟了八百畝茶山後，一路扶搖直上，當了副城撫後，便看不上了這茶山，另尋升官發財之處去了，後來被季騰海看中，打算指使郜通出力種植大青茶，沒想到郜通根本不聽，於是就成了郜通的搖錢樹了，而當地居民不過隻是靠它吃飯而已，如今連飯碗都沒了，隻剩下三百畝能勉強維持他們的日常開銷。”黎威歎口氣。“大人，咱們去後山看看吧！”
大青山的後山，比起前山來說，不但陡峭了許多，而且由於是背向太陽的原因，這裏的植被顯得有些營養不良，同樣的植物，比起前山來，用荒涼二字形容再合適不過。
此外，後山還是一大片亂石地，怪石巨石碎石被隨意堆積著，似乎一陣大風吹過，這些石頭就會滾落而下。
“這裏曾是大青山最好的產茶地。”黎威指著麵前的亂石堆。
“這……”榮睦滿臉疑問地望著墨先生。“老師……”
“沒錯，這裏的確是最好的產茶地。”墨先生笑嗬嗬地撫著胡須。“此茶名曰活血茶。”
“活……活血茶！？”榮睦驚疑道。“在這裏生長，別開玩笑了，這裏連野草都發育不良，怎麽能長出如此貴重的活血茶？”
“那孤傲冷豔的蓮花不也是從淤泥中長出來的嗎？”墨先生露出鄙夷的目光。“當然，窮山惡水也出刁民，英雄跟奇物可都是不問出處的。”
“黎兄，現在這裏可曾還有活血茶？”榮睦悻悻道。
“至少有三年沒有見到過了，之前也隻是幼苗而已，還元未到可以采摘的年頭就死了。”黎威搖搖頭。
“祁宏，你看，這裏果真沒有活血茶。”榮睦瞟了一眼祁宏，故作正色地說給墨先生聽。
“啊……”榮睦忍不住一聲慘叫。“老……老師您？”
“自然是要教訓一下你，不然你可還當我是你的老師？”墨先生將教化尺收入袖中。“這三百畝茶葉，每年可產幹茶三萬斤，一斤幹茶二十銅幣，一年可賺多少錢，榮文書？”
“這政令冊上麵不是寫的共產出幹茶五百斤，三十銅一斤嗎，為何要按照總產三萬斤，每斤二十銅幣計算？”榮睦不解道。
“哈哈哈，這《政令冊》上的鬼東西你也相信啊！”墨先生仰天大笑。“你還是乖乖的按我說得來！”
“這……”榮睦心中一驚，盡管他此刻已經在懷疑大青山是不是還有更多的貓膩，可為了獲得更多的信息，隻得快速思考著。“差不多三十萬銅幣吧！”
“何來的三十萬銅幣？”墨先生問道。
“三百畝茶葉日常養護差不多需要兩百人才能完成，由於大青山地理位置偏遠，所以按每人每年三百銅幣支出來算，便是六萬銅幣，而產出的三萬斤茶葉換算鈞來計算，就是三十鈞，按照一鈞的貨物，用山地馬運一裏需要二十銅幣，光運到杉鷺鎮就是差不多十一萬銅幣，其他雜費大概需要一萬銅幣，當然，還得算上茶葉總價值兩成的賦稅，六十萬銅幣的總價值就是十二萬銅幣的賦稅，剩下的也就不過三十萬銅幣。”榮睦侃侃而談，胸有成竹。“另外，就算是出到了每鈞每裏二十銅幣的價格，也不一定能顧得到馬車，因為馬車既貴重又耗費金錢草料，雖然看似雇傭費用奇高，應該能賺得錢不少，可風險太大，幾乎無車可雇。”
“嗯，有點意思！”墨先生點點頭。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榮昊那昊工匠材店一年一萬銅幣的收入啦，當然也比經驗不足的商人那十五萬銅幣的年收入多了一倍。”榮睦平靜道。
“那我們為何不讓老爺來此共同種茶！？”祁宏驚歎道。
“這事，季老狗會同意嗎？”榮睦惡狠狠道。“這大青山想要製造出點成績難於上青天，但若是中飽私囊，卻不過反手之勞。”
“榮睦所言不錯。”墨先生撫了撫胡須。“那你如何才能讓二者兼得？”
“兼得？”榮睦啞然失笑。“老師，書中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哈哈哈……”墨先生仰天大笑。“書生氣太重啦，你現在是文官，不是書生！”
“還望老師明示！”榮睦拱手道。
“哈哈哈……”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
“原來是榮文書啊，我當是誰呢！？”郜通幾人朝著榮睦一行快步走來。
“真是冤家路窄啊！”榮睦略顯無奈地搖搖頭，看了眼露出忌憚目光的黎威，示意他沒事。
戴瑞見狀，右手緊握腰間銑鐵刀，上前一步，麵色漠然的看著郜通。
“沒事……”榮睦邁出一步，拍了拍戴瑞的右臂，繼續朝前走了一步，站在五人的最前方，露出不以為然地笑容。“郜都衛，別來無恙啊！”
“嗬嗬，榮文書來此視察，我郜通護衛來遲，還望榮文書海涵。”郜通一行人站在離榮睦仗許的地方停了下來。“此處乃我大青山禁地，還望榮文書盡快離開，以防遭遇不測！”
“哦？這大青山還有我榮睦不能涉足的地方？”榮睦故作好奇。
“不錯，此地便是，還望榮文書識趣。”郜通獰笑一聲。“不然，可就莫怪我郜通翻臉不認人啦！”
“哈哈哈……”榮睦大笑一聲。“前些日子，我花了些錢，雇傭了幾個莽夫打手，難道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啦？”
“榮文書好大的口氣！”郜通抖了抖臉上的皮肉，上前一步，抽出一把銑鐵砍刀。“三息之內，不滾就去死！”
“這樣好像不大公平。”榮睦笑著搖搖頭。“你是武將，我是文官，武是你吃飯的碗，文同樣是我吃飯的碗，你這可算是欺軟。”
“廢話少說，要麽滾，要麽死！”郜通對著榮睦舉起銑鐵砍刀。
“這樣吧，你我各退一步，我能接下你三招，算我贏，若接不下，你可在三招內斬殺我，如何？”榮睦轉身從戴瑞的腰間抽出銑鐵劍，高高舉起。
“找死！”郜通腳尖一蹬地麵，大步流星地衝到榮睦麵前，雙手掄起銑鐵砍刀，衝著榮睦的麵門用力砍下。
榮睦見狀，連忙靈巧朝左一閃。
砰！
郜通的銑鐵砍刀一擊落空，直接砸在了地麵的石頭上，頓時石屑飛濺。
“真是滑溜的泥鰍！”郜通見狀，雙腕一轉，再次掄起銑鐵砍刀，朝著榮睦腰間斜著砍去。
“郜都衛，這可是第二招啦！”榮睦眉頭一皺，雙腳一點地麵，高高躍起的同時，雙腿一彎。
隻見刀刃幾乎貼著鞋底而過，榮睦再次驚險躲過了郜通殺招的同時，一個趔趄，有些狼狽地摔了個跟頭。
“榮文書，莫怪我心狠手辣！”郜通雙腕再次一轉，雙臂鼓起全力，對著倒在地上的榮睦奮力砍去。
榮睦見狀，冷靜甩出手中銑鐵劍，刺向郜通的心髒部位。
“找死！”郜通大驚，他沒有料到榮睦想要以命搏命，兩敗俱傷，連忙將揮出的銑鐵砍刀朝著飛來的佩刀砍去。
砰！
隻見火星飛濺，榮睦的佩刀掉落在地上的同時，郜通竟然也拉傷了胳膊。
“承讓啦！”榮睦翻身站起，朝著郜通拱手道。
“哼！”郜通穩住身形，就要再次揮起銑鐵砍刀。
“還望郜都衛信守承諾。”墨先生鬼魅般地出現在了郜通身邊，伸手按住了郜通的胳膊。
“你！”郜通大怒，但礙於墨先生而無法繼續發作。
“算你贏。”郜通順手一推墨先生，卻隻見墨先生早已鬆開手，朝著榮睦走去。
“我們走！”郜通見狀，隻好帶人離開。
“二少爺沒事吧？”
“大人沒事吧？”
祁宏黎威連忙跑到榮睦身邊。
戴瑞撿起地上的銑鐵劍，緊握著佩刀插進劍鞘後，雙目冰寒地盯著郜通幾人離開的背影。
“看來你與郜通已是水火難容，不過我有三招，分別是險招、奇招和穩招來對付他，不知你願意選擇哪個？”墨先生淡淡道。“隻能選一次，選過之後，其餘兩招不會告訴你具體是什麽，想好了便告訴我。”
“富貴險中求，我願賭上一把，選險招！”榮睦拍了怕身上的塵土自信道。
“好！凡事勇氣最重要，若是勇氣都沒有，更別提謀略一說。”墨先生滿意地點點頭。“此險招就是拿下郜通，清理大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