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江湖人江湖事

在大楚,對於懸佩武器一事,管得並不嚴格,但畢竟也是有管理條令的,所以能夠懸佩武器之人,向來較少。

所以佩劍的這兩男一女一出現,就吸引了全酒樓的目光。

楚玄默眼神一凝,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三人應該都是下山曆練的宗門子弟,都是九品的實力,最強的,居然是那名女子,觀其氣息,明顯要比那兩位男子更悠長平穩,恐怕有九品巔峰的實力,而那兩位男子,離巔峰就明顯要差一點。

闖**江湖,用什麽兵器為宜?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考慮,曆朝曆代的劍客風流早已給出答案,人們仰慕的,永遠是那白衣風流的劍客,而不是揮舞著狼牙棒的大漢。

所以能夠有一把佩劍在手,是無數江湖兒郎的畢生夢想。

一襲青衫,仗劍走江湖,大概就是人們對江湖最美好的憧憬了。

說書人口中的江湖兒郎,總是意氣風發,快意恩仇,今天你我兄弟二人意氣相投,明天就可以一起斬雞頭燒黃紙,結拜為兄弟,後天就要一起去那酒樓,讓店小二有什麽好酒好菜,盡管上來,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喝完酒的碗還不能放下,必須得狠狠的摔到地上,方顯我等江湖豪傑,然後再放一錠大銀在桌上,揚長而去。

似此,才是我輩江湖,永遠意氣風發,永遠豪氣幹雲。

但楚玄默卻清楚,真正的江湖,遠遠沒有書上寫的那樣**氣回腸。

別的不說,就說那一錠大銀,從何而來?天天喝酒吃肉,誰來給你掏錢?你是世族豪閥還是將門子弟啊?

真正的江湖,確實有那“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風流,但更多的,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風餐露宿,是不得不與那些達官顯貴虛與委蛇的無奈,是當年的意氣風發被歲月一點點磨平棱角的後的圓滑,不然哪來的那麽多“老江湖”,“老油條”。

所以那些什麽為兄弟兩肋插刀,衝冠一怒為紅顏等等,更多的是沒走過江湖的人對江湖的想象,江湖教給他們的,可不是這些道理。

江湖教給他們的,是怎樣去插兄弟一刀或怎樣防止被兄弟插一刀,以及怎樣送出昔日的紅顏知己,來換取自己的安全或上位,以及讓那些所謂的女俠們,一點點從昔日的不染紅塵的仙子變成一個個竭盡全力去包裝自己,從而讓自己看起來更有價值的“名媛”。

想到這裏,楚玄默不由得想起了昨天碰到的那位女子,不得不說,她是真正符合楚玄默心中的仙子女俠形象的。

不染紅塵,不墮世俗,一柄仙劍,一蓑鬥笠,就走出了自己的江湖。

但楚玄默也清楚,讓那位女子一直保持這樣太難了,因為江湖會教她做人,告訴她什麽是夢想,什麽是現實。

也許下一次見麵時,對方已經變成了一位左右逢源,做事滴水不漏的老江湖。

但這樣就一定不好嗎?

楚玄默不知道,因為他知道的更多,他知道意氣風發的壞處,也知道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代價。

那些演義小說,總喜歡寫一個人,為了心愛的女子,不惜與天地為敵,殺的整個世界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人們也總是愛看這類故事,認為這才是真正的男人。

但卻從來沒有想過,那些被殺的,被一怒之下所屠戮殆盡的人裏,有幾個人,是真正該死的?又有多少人,都是無辜的,那些無辜的人裏,他們可能也曾有過心愛之人,隻是現實讓他們未能在一起而已。

憑什麽兩個人的事情,要讓整個世界為他們承擔代價?

楚玄默想起了那一個極其荒誕的提拔,正是他的父親,大楚先帝楚建成,提拔了一個為救兄弟不惜劫法場的家夥,最重要的是,所有百姓都認為由於此舉,可以判定他們無罪,認為他們應該被釋放。

好像最近,又有同樣的事情發生了,而且肇事者竟然也被提拔了,而不是按律治罪。

這是很可怕的事。

江湖兒郎,意氣用事,這問題不大。

但如果整個國家,所有百姓都是這樣情緒先行的話,那就真的很不善了。

想到這,楚玄默眉頭一皺,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楚建安這人,雖然他不了解,但就那幾次改革來看,這是一個很現實的人,隻注重結果,最重要的是心夠狠,手夠黑,權力夠大,做事也足夠縝密。

所以楚玄默敢肯定,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楚建安一定會讓大楚江湖,付出難以想象的沉重代價。

酒樓這會人滿為患,所以那三人,竟是一時間找不到位置。

唯一人少的,就隻有楚玄默這桌和他旁邊的那一桌了。

那兩人本來是想來楚玄默這一桌,但那女子看了楚玄默一眼,似乎是有些看不慣容貌粗獷的楚玄默,所以去了楚玄默旁邊那一桌,兩男子也隻得跟上。

三人坐下後,先是對著桌上那人抱拳致意。

不愧是宗門弟子,無論到哪都不缺禮數。

那人隨之也回禮,不過不是抱拳,而是起身作揖。

三人點了一些酒菜,慢慢吃了起來。

楚玄默以前吃飯速度很快,不過今天他要在酒樓裏打聽一些信息,所以就有意無意放緩了吃飯速度,豎起耳朵聽著周圍人的對話。

那三人中,左邊的男子開口笑道:“心夢不愧是咱們外門最優秀的人,這才來宗門半年,就超過我和蕭雲師兄了”。

旁邊那名為蕭雲的男子無奈地道:“郭山,你要想討好師妹,就自己去想詞好了,別把我拉上當背景板。”

他們旁邊那名為蘇心夢的女子笑了笑,不過沒說話。

郭山明顯跟蕭雲很熟,所以毫不在意地撇撇嘴,沒好氣道:“本來就差勁,還不好意思讓人說嗎”?

蕭雲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這家夥。

蘇心夢無奈地道:“兩位師兄就別妄自菲薄了,你們這外門雙子星都自覺太差勁的話,還讓不讓其他弟子活了。”

郭山嘿嘿一笑,“這不是跟心夢師妹一比,就顯得太差勁了嘛”。

楚玄默有些好笑,這三人倒挺有趣,那個叫郭山的,看似馬屁不斷,但其實看蘇心夢的眼神,很是清澈幹淨。

倒是那個叫蕭雲的,雖然話少,但看向蘇心夢的眼睛裏,明顯有點其他的東西。

蘇心夢對此明明感覺到了,卻隻作不知。

而郭山的語言加上蕭雲的眼神,毫無疑問就等於林山了。

北涼王府內。

王珂傑正將一份情報,送到秦鴻的手上。

情報所寫,全都是穿雲酒樓,欣然酒樓,環采閣等地方最近發生的事情。

看完諜報後,秦鴻眉頭緊皺。

所有的事情,串成一條線的話,那就都繞不過一個人,楚玄默。

但這個楚玄默,又像是憑空冒出來的,根據手下的旁敲側擊,得知這小子是在山中為狼所傷,後來就送到了薛老頭那裏,一切的故事也是由此展開的。

可問題是,在此之前,這個叫楚玄默的家夥來自哪裏?他會不會是那個老家夥在北涼的棋子之一?

還有魯深他們,以他們的脾氣,怎麽會跟這樣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家夥關係如此之好?

可惜秦鴻沒能親眼見到楚玄默,否則他的一切疑惑,相信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秦鴻看向了王珂傑,“珂傑啊,關於此事,你有什麽想法沒有?”

王珂傑深吸一口氣,“為今之計,還是得確定那個楚玄默的身份,根據情報,他現在去了影宗,這對我們而言,是一個天賜良機。”

秦鴻點點頭,王珂傑的想法,與他的想法基本一致,但他考慮的更多,因為他擔心,這一切,例如楚玄默去影宗,例如自己會利用影宗來調查楚玄默對身份,會不會都在那個老家夥的預料之中,這一切,都是陰謀,目的就是引自己上鉤。

但想來想去,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不確定楚玄默的身份,一切都無從談起。哪怕明知是個陷阱,自己也得捏著鼻子認了。

秦鴻之所以有此懷疑,還真不是空穴來風,胡思亂想,實在是這一連串事件牽扯出來的人物,可以說沒一個是真正意義上身世清白的。

從魯深林山他們,再到楚玄默,再到最近跑去穿雲酒樓的蘇凝霜。

思前想後,秦鴻還是淡淡地吩咐道:“去,把魯深給我叫來。”

王珂傑眉頭一皺,有些凝重的道:“王爺你可要想清楚啊,畢竟當初的那件事……”

秦鴻擺擺手,我相信魯深他們,也相信楚天玄,更相信我北涼鐵騎的忠心耿耿。

王珂傑告辭離開。

秦鴻揉了揉腦袋,真他娘的頭疼,他讓王珂傑去叫魯深,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實在是懶得去想了,紛繁複雜的局勢,讓他有些腦殼疼。

再一次翻閱了諜報,秦鴻又發現了兩個有意思的地方,在劉欣然的名字旁邊,被極其隱秘地批了一個“武”字。

那個叫劉欣然的小丫頭,難道也是個習武的苗子?

這倒算個好消息,可以考慮考慮培養一下,要是這小丫頭也是那老家夥的棋子的話,那老子認栽。

還有那個叫楚玄默的,這名字是哪來的?姓楚也就算了,名字裏還偏偏帶個玄字,真的也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