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小朝會
大宋王朝,皇宮。
朝會剛剛結束,此刻,六部尚書以及中書令等十餘位朝廷重臣此刻正在進行小朝會。
小朝會的內容很簡單,討論一下大楚皇帝楚建安近一年來的大肆改革軍隊一事。
楚建安如此大張旗鼓的改革,自然瞞不過一個王朝最頂尖的諜報機構。
此刻,已經有人把楚建安的曆次改革措施整理了出來,正一一念給眾人聽。
念完之後,宋懷仁揉了揉眉心,這位今年不過二十五歲的年輕皇帝笑道,“眾位愛卿現在可以暢所欲言了,我們來聊聊楚建安此次的改革。”
氣氛微滯,並無一人搶先開口說話。
現任兵部尚書姚琛看了看周圍,一個個老神在在,但卻並無一人有要答話的意思,他這才緩緩開口:
“微臣以為,楚建安此舉,利弊皆有,但從長遠來看,終究還是利大於弊,甚至是一樁影響深遠的豐功偉績。”
這個姚琛,正是姚家現任家主,也是老兵部尚書姚天的兒子,和那個被迫打了敗仗的姚衝的父親,一門兩尚書,在京城被傳為美談,而且姚家的實力,人盡皆知,這些年甚至隱隱間有了四大家族之首的味道。
京城百姓一致認為,要不是那個兒子姚衝太過不爭氣,居然在那場重要戰事中吃了一場大敗仗,害的陛下許多布局功虧一簣,這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姚家,勢力肯定還能更上一層樓。
當然這些百姓在談論姚衝是何等不懂兵法,難堪大用的時候,也從來沒想過,之前的姚衝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戰功卓著,甚至被譽為大宋新一代年輕人的領軍人物,他們又是對姚衝何等的敬佩和崇拜,何等的寄予厚望。
當然,就算是想到了,估計也隻會來一句,愛之深,恨之切。他們隻知道現在的姚衝,已經從軍隊退出,待在了姚家,據說終日酗酒,不過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卻已經如老人一般滿頭白發,走路佝僂,毫無年輕人的樣子。
與姚衝一樣,因為一場戰爭身敗名裂的,還有當時的主帥,昔日大宋的軍中戰神,平南王宋天,不過現在已經被削去了王爵,雖然沒有離開軍隊,但在軍隊中的影響力正在越來越小。
宋懷仁雙眼微微一眯,但心裏卻鬆了一口氣。
他還真怕大家說的都是什麽楚建安改革不切實際,可笑至極之類的言論,那他就真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隨即笑著道,“姚尚書繼續”。
姚琛看了看皇帝陛下,心裏也略微鬆了一口氣,接著道:“首先說利,大楚王朝三冗問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經過楚建安如此大刀闊斧的改革,大量混吃等死的廢物被淘汰出軍隊,以及那些亂七八糟的軍隊官職被裁撤,軍隊效率大幅提升,大楚的軍隊數量雖有所降低,但其戰鬥力必然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除此之外,通過這次改革,冗費問題必然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決。可以說,在破除弊政方麵,楚建安確實做得很好。”
也就是在這小朝會之上,要是在朝會上,姚琛敢如此說,估計接下來就不是關於改革的討論,而是一群人“群情激憤”,“滿腔熱血”地質問姚尚書:
“姚尚書作為我大宋兵部尚書,究竟是大宋人還是大楚人呢?”
宋懷仁點了點頭,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之色,微笑道:“那壞處是”?
姚琛顯然早有腹稿,毫不猶豫地道:“首先是裁撤軍職一事,得罪了太多既得利益集團,先前幾大家族聯手抵製改革便是表現,長此以往,大楚王朝內各大家族,必然將與大楚王朝離心離德,愈行愈遠。”
“其次是楚建安滅掉三大家族一事,表麵來看,確實極大程度破除了改革的阻力,使改革得以順利進行,但其隱患卻是潛在的,如果楚建安始終如此簡單粗暴的行事,估計若幹年之後,大楚朝堂之上,再無一人敢有所諫言了。”
中書令薛禮也是緩緩開口:“楚建安改革一事,終究還是略顯急躁了,尤其是第三次改革,在地方上的改革終究不比皇帝眼皮子底下的京畿重地,雖然不會有那麽多明顯的反對聲音,但明裏暗裏各種阻力和軟刀子才是最能讓楚建安難受的地方,這可不是滅掉幾個家族,殺雞儆猴就能解決的問題。楚建安這一次的改革,絕對是困難重重。”
太傅孫望也是笑著道:“不僅如此,咱們大宋王朝又不是擺設,沒理由不幫一幫近在咫尺的老鄰居。”
眾人都笑了起來,顯然一切盡在不言中。
戶部尚書張武也笑著道:“那我來說一說,他們整理驛道的事,這又是一個利弊參半的選擇,二十裏一驛站,不得不說楚建安確實是大手筆,以驛道將全國各地軍事重鎮相連,以後大楚王朝的消息傳遞速度,處理政事的效率,都將得到驚人的提高。但壞處也很明顯,這樣一來,所花的錢必然是一筆天文數字,恐怕不比我大宋王朝開鑿那條大瀆少上多少,大楚王朝本就孱弱的經濟,恐怕會雪上加霜。”
“而且驛道這種東西,能夠給大楚用,自然也就能給我大宋用,說不定楚建安耗費巨資修建的驛道,會成為大楚滅亡的催命符。”
張武的話,客觀而中肯,聽得房間內不少人暗自點頭。
宋懷仁先是點點頭,然後笑著道:“看來張老尚書對於朕開鑿大瀆一事,到現在依舊是耿耿於懷啊,隻是還望張老尚書,記恨朕可以,不要記恨陳尚書才好,咱們的工部尚書,也是很不容易了。”
眾所周知,由於開鑿大瀆一事耗資甚巨,以至於工部尚書天天跑去戶部尚書那裏要錢,工部尚書陳清現在已經是戶部頭號黑名單了,張武對於陳清,至今沒有一個好臉色。
張武冷哼一聲:“他陳清自己沒本事,不記恨他記恨誰?”
坐在一旁的陳清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宋懷仁隨即正色道:“但我們也不可不防,滅掉了三大家族,大楚國庫恐怕充實了不少,他們的財力,可能沒我們想象中那麽捉襟見肘。”
“而且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楚建安也不會介意再殺幾頭肥羊來緩解一下危機”,薛禮也是補充道。
“修建驛道一事,確實是一樁利在千秋的大事,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宋懷仁看向了張武。
張武攤開雙手,“陛下,咱們真的不行,開鑿大瀆一事,已經讓國庫元氣大傷,再來一個驛道,陛下你幹脆殺了我算了。”
宋懷仁無奈地道:“那此事再議吧”。
欣然酒樓。
酒樓即將打烊之際,卻來了一位老者,老者一襲白衣,容貌清奇,大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
“老先生,我們已經打烊了,您明天再來吧”。一名夥計陪笑道。
老人微笑,“無妨,老夫與劉掌櫃的有舊,你去把劉掌櫃的喊來便可。”
夥計將信將疑,但又不好直接趕人,再加上老人已經坐在了桌子上,隻得請老人稍等,然後就跑去喊來了劉中天。
劉中天見到老人後,臉上出浮現一抹激動之色,正要安排夥計上一壺好酒,老人已經率先擺擺手,“我們進房間去說”。
劉中天點點頭,然後將老人帶到了自己房間。
關上房門後,劉中天二話不說,先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人坦然受之。
此刻劉中天的心情,久久難以平複。
就是眼前這個老人,幾次救了自己的性命,劉欣然小時候曾生過一場大病,所有郎中對此都束手無策,最後碰巧路過的老人出手,救下了劉欣然。
但老人從未要過任何回報,隻是讓他做了一件事:把劉欣然送到楚玄默身邊。
劉中天對此雖然不解,但也沒有多問什麽,眼前老人這種奇奇怪怪的要求,一次又一次讓劉中天躲過了災禍,還包括柳夢和欣然她們娘倆,隻是她們不知道而已。
老人笑著道:“小劉啊,我讓你辦的那些事情,做得如何了啊?”
劉中天畢恭畢敬地答道:“按照前輩的吩咐,小女最近一直在楚玄默身邊。”
老人笑著點頭,“這次來呢,是想告訴你,過一段時間之後,會有人前來,可能是個老頭子,也可能是個年輕人。”
劉中天連忙答道:“晚輩一定盛情款待。”
老人哭笑不得,“不是說這個,這個人到時候可能會收劉欣然為徒,你不用阻攔,對這小丫頭而言,這是一場大大的機遇。”
劉中天點點頭,“晚輩一定照辦”。
老人笑著道,給我來一壺你們這招牌的斷腸酒,殘紅淚和心頭血,再來一碟茴香豆,一份涼拌牛肉,一份免費的醬菜,趕了這麽久的路,差點累死老夫。
劉中天趕忙下去拿酒和肉。
老人有些好奇,這在黎陽鎮傳得沸沸揚揚的三大名酒,究竟有何迷人之處。”
隻是再嚐了一口之後,老人氣得差點沒把酒吐出來,罵罵咧咧地道:“小王八蛋,真他娘的奸詐,和你那老爹一個德性。”
又嚐了一口醬菜後,老人直接扔下了筷子,這個黑心的小王八蛋,在菜裏放了多少鹽啊?
門外的劉中天,聽著老人的罵罵咧咧,不知為何,感覺略有一點爽。
劉中天不知道的是,房間中的老人,曾與棋聖對弈於不知名山巔,曾在棋聖麵前放話:“一個月後,大齊王朝會消失。”
然後大齊王朝就真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