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誰的主意?
幽深的大殿上,四角亮著四盞燈火,足以照明,但是想要在夜幕中看清人臉,則是遠遠不足,而高坐在正上方的,不是趙禎又是誰人。
今夜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讓趙禎深深地感覺到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或者說沒有按照他所預料的那樣來進行。趙禎以右手撐著前額,順便撫摸太陽穴提神醒腦,隻覺得混亂無比。
“說,你真的塞了那布帛去嗎?”趙禎道。
匍匐在下方的人,身材瘦削,肌膚白皙,不是劉易又是誰人。
“是,小人還塞了兩次。”劉易跪在底下,身體不自覺地顫抖,那是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今夜發生的一切,他也算是半個見證人了,如何會不知道,這件事,辦砸了,徹徹底底地砸了。
“你確定二皇子看過了?”趙禎怒目圓睜,低聲咆哮道,“以昕兒聰慧,既見暗示,怎會不從,怕是你這個奴才幹了蠢事!”
“小人對天發誓,句句屬實,二皇子確實看過布帛,隻是看過之後便自行燒毀了。”劉易頭埋在地上,以手指天,發誓道。
趙禎餘怒未消,隻是心中也明白劉易一個宦官,又領了趙禎保護兼監視趙昕的任務,忠心及辦事能力,是不需要懷疑的。
既然吩咐了他辦事,怎麽可能不悉心辦理。包括趙昕自行燒毀布帛的事情,劉易也是早早奏回,隻是當時趙禎認為趙昕一定會遵行而從,想不到最後竟然是這個結果。
究竟是哪裏出現問題了,是有人暗中阻撓,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影響趙昕的判斷了嗎?
“你確定二皇子在看過布帛之後就燒毀了嗎?”
“此為小人親眼所見,隻是事後二皇子是否與他人言說,小人不敢確定。”
這個他人,其實就是暗指苗氏,除了苗氏能夠讓劉易退下之外,其他人沒有這個資格。隻是劉易豈敢明言,若是落個挑撥宮闈的罪名,可就惹火燒身了。
是苗氏讓趙昕不要哭的嗎?趙禎腦海閃過一絲懷疑,但很快將這個可能性排除。
苗氏謹小慎微,冰雪聰明,和所有的嬪妃關係都很不錯,在這等關頭,若是知道布帛的事情,一定明白是他的意思,怎麽可能會有所阻礙。
那麽又是誰呢?趙禎隻覺得整個腦袋都要炸了,平日處置國事也沒有這麽勞神費力。因為他從心底就將趙昕自行作出決定這個可能性給排除了,原因無他,趙昕太小了。
從一開始就排除正確答案,趙禎自然隻能夠隻能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苦思無果,趙禎恨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整個大殿落針可聞。
劉易嚇得一哆嗦,好像下一刻趙禎就要下令取他項上人頭一樣。
大殿的一角,為燈燭的死角,昏暗一片,而此刻,這裏卻走出來一個老太監,老態龍鍾,佝僂著身子道:“陛下,二皇子天資聰穎,未嚐不是其自己的選擇。”
“怎麽可能?他才五歲而已!”趙禎下意識地反駁道。
“五歲的孩子能夠與陛下論邊事,談醫法,安知非自主之意。”老太監悠悠道。
趙禎的神色也從一開始的全不相信,變為若有所思,“若是如此,他心中又是存了什麽想法?猜不出這是朕給他的嗎?”
“九成概率是陛下給的,剩下的那一成可就說不好了。以不變應萬變,如是而已。”老太監抽絲剝繭,逐漸將整個事情的脈絡給理清楚了,若是趙昕在一側,也要駭然,想不到宮中竟然有如此工於算計之輩。
趙禎無言,心中已經是接受這個解釋,盡管還是懷疑趙昕是否有這個心智,但是從目下所有的情況來看,這個情況是最能夠解釋地通的。
“這麽說來,竟是朕誤了不成?”
這個話頭,老太監可就不敢接了,朝趙禎一拜,躬身退下,回到了陰影之中,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搖曳不定的燭火,恰似趙禎而今的心情,原本是為趙昕鋪路之舉,現在竟然反過來讓趙昕背負了一個頂撞父親的名頭,那些外朝瞪大眼睛看後宮事的士大夫聽見了,還不鬧翻了天。
又該如何化解?趙禎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趙昕是目前的長子,也是唯一一個有可能成年的皇子,無論如何都要保住。
這個保住,不僅僅是指保住趙昕的身體健康,同樣也要保住趙昕的名聲。
“還是要曹氏出馬嗎?”趙禎輕聲道,從他緊鎖的眉頭來看,顯然是並不怎麽滿意這個選擇的。
說回趙昕,在雪地跪了個把時辰,被雪埋了半個身子,前麵又是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裏麵走,相比較而言,被苗氏打手掌心,還不算什麽。
這一番,便是成年人,也不見得能夠堅持下來,何況是身子本來就虛弱的趙昕,雖說趙禎見到趙昕的時候,趙昕仍有呼吸,卻也趨近於無。
帶回慶壽宮的時候,趙昕整個人好像一塊炭一樣,全身通紅,呼吸急促,麵部扭曲,哪怕意識昏迷過去,但是身體依舊本能地表現出痛苦。
想明白事情之後,趙禎便火急火燎地趕過來,想著詢問趙昕的情況,此刻,恰是四更時分,可以說,這一個晚上,趙禎就沒有睡過。
不僅僅是這一個晚上,看趙昕這個病情,估計之後幾個晚上,趙禎也睡不得一個安穩覺來。
醫官們看過病情,已然先後退去,此刻坐在趙昕身邊的,便是曹氏,看著趙昕粉嫩的小臉,她和所有的女性一樣,展現出母性來,悉心為趙昕擦汗換毛巾,做著完全可以讓宮女做的事情。
步行至此的趙禎,原本想著進去看一眼,看見這個溫馨的場麵,一時間也停住了步伐,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會將病房前的二人看成母子吧。
隻是,這個溫馨的場麵並沒有持續多久,長時間的高燒,已經將趙昕燒得頭腦昏厥,根本看不清外間景象,腦海各種異象生就,哭鬧不休,而曹氏又是好生安撫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