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陳三太爺
陳三太爺的話就像連珠炮，又一次開口了“就為了那片荒坡，幾十文一天的工錢，幾十文一棵的樹，難道少東家真以為，老段家的錢，都是大風刮過來的不成？”
段文俊一聽，頓時更加不樂意了。
這是我段家的錢。
我花自己的錢，跟你一個佃農有什麽關係？
“三太爺，這段家的錢怎麽花，好像跟您關係不大吧？”段文俊盯著陳三太爺開口了。
誰都感覺得出來，他的語氣有些不善了。
“你爹寵著你，任你胡作為非。在望江我是管不著，可是在這段家堡，我既然看到了，就絕對不能袖手旁觀。”陳三太爺滿臉通紅“不然的話，等我死後，如何對得起老東家，老老東家。”
老東家，老老東家……
加上段大雄，這可是真是給段家種了三代地了。
此刻，段文俊終於明白，昨日段大雄那般語重心長的話語是什麽意思了。
昨天段文俊說要召集農人們宣布南坡改造計劃的時候，段大雄便說，不用叫上所有人，隻要叫上各個落子的領頭人就好。
當時，他幫著段文俊列完名單之後，又加上了陳三太爺的名字。
他說，南坡改造計劃，對於段家堡來說，是件大事，所以必須請陳三太爺到場。
而且他還篤定，陳三太爺到時候恐怕會反對，讓段文俊做好心理準備。
段大雄說，他不方便出麵。
所以，他今天沒有來。
段文俊一直在奇怪，段大雄為什麽會那麽怕一個佃農。
而且，他也奇怪，自己都給了工錢了，為何還會有人反對。
到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過來。
陳三太爺，不是壞人。
甚至，他還是在一心維護段家的利益。
這樣一位老人，又怎麽能夠苛責。
心中的一股無名怒火，被段文俊給生生壓了下去。
他耐著性子再道“三太爺，我剛剛說過了，南坡改造計劃，雖然是占了不少田地，還會要花不少銀子，可是這是造福子孫的事情。難道您就真的眼睜睜地看著，段家堡的而後代兒郎們，一直肩挑手提來灌溉莊稼嗎？”
陳三太爺聞言一愣，卻是沒有馬上說話。
“我保證，改造計劃成功，不出五年，地裏的產出要比現在高五成。而且咱們段家堡永遠都有做不完的工，永遠有賺不完的工錢。不出五年，我希望我們整個段家堡的人，都能夠住上青磚大瓦房。”
陳三太爺根本就不相信“少東家，我替段家堡的農人們感謝少東家的雄心壯誌，可是難道你自己不覺得這事情荒唐嗎？你懂種地嗎？你懂這些農人們過的什麽生活嗎？你懂東家這些年日夜操勞，創下段家這份家業的辛苦？”
“你在望江荒誕不羈也就算了，畢竟那是縣城，即使出事，東家賣房賣地賣鋪麵救你，那是東家的愛子心切。”陳三太爺長歎了一口氣“可是段家堡是段家的根，若是胡亂折騰，恐怕要斷送段家近百年的家業呀！”
說到這裏，陳三太爺已經雙眼噙淚，聲音哽咽起來了。
段文俊的心中，亦是有著幾分感動。
陳三太爺的話雖然不好聽，可是卻可以感覺到他的拳拳之心。
他在害怕，自己在胡鬧；他在害怕，自己斷送了段家的家業。
“陳三太爺，少東家說了，這是造福咱們段家堡的好事。這是主家心疼我們農人，你為何屢屢出言不遜呢？”人群中，曾阿明開口了。
“你這不是倚老賣老嗎？你憑什麽教訓少東家？”周二狗跟著附和。
“我看，你就是擔心你們家的地少了吧！”又有人道“誰讓你們陳家生那麽多？東家每年都在給你加地，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好不好？”
“少東家是花的是自家的錢，關你鳥事呀！要你在這裏指手畫腳？”曾阿明又補了一句。
眾人都在擔心，被陳三太爺這麽一攪和，段文俊便收回南坡改造計劃，那可是一大筆工錢就泡了湯。
一個月，可是足可以賺上千文，甚至更多，可別讓陳三太爺給攪黃了。
所以，他們說話很難聽。
陳三太爺的臉色，亦是變得異常難看起來。
不錯，仔細說來，段文俊花的是段家的錢，確實跟他的關係不大。
可是為了段家，他不得不站出來。
麵對其他人的這些逼問，他亦是不好爭辯。
就在這個時候，段文俊緩緩從台上走了下來，來到了陳三太爺的跟前。
在所有人驚訝的眼神中，他朝陳三太爺深深一躬“多謝三太爺教誨，謝謝三太爺為段家所做的一切。以前望江的事情是文俊荒唐，以後不會了。三太爺，您老別生氣了，得好好保重身體，等著過幾年一起住青磚大瓦房吧！”
周圍的人們都愣住了。
他們本以為段文俊下來，是找陳三太爺興師問罪，畢竟這麽多人麵前揭了他的醜事，拂了他的麵子。
聽說，少東家可是個脾氣十分暴躁。
而且年輕人，好的就是麵子。
看到段文俊下來，有人開始擔心，少東家是不是要對陳三太爺動手了。
聽說，少東家在望江的時候，連縣令的兒子都敢打。
更何況一個段家的佃農？
隻是，他們沒有料到，段文俊居然會向陳三太爺鞠躬，居然會跟陳三太爺說出那番話。
絲毫沒有了傳聞中的那般暴戾，就如謙謙君子般，聆聽長者的教誨。
這，還是傳聞中的段家大少爺嗎？
陳三太爺亦是跟著愣住了。
他已經想好了，大不了豁出這條命，他也要將該說的話都說出來。
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跟他的兒子，孫子，曾孫們都交待好了，若是他真死在了這裏，陳家的人都不許嫉恨東家，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陳家之所以存在，便是因為段家。
雖然，他知道，他的孫子和曾孫們或許暫時不明白，可是他的兒子們肯定明白。
看著段文俊朝他走來，他幾乎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了。
隻是，看著段文俊朝他深深一鞠躬，他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段文俊看著他說話的時候，眼神中清澈得沒有一絲邪念，陳三太爺突然有些動搖了。
這，還是傳聞中的那個少東家嗎？
這，還是傳聞中的段家大少？
古鴻福湊到了陳三太爺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陳三太爺原本那幾乎眯成一條眼睛，猛地圓睜，他緊盯著段文俊“真有可能？”
“真有可能！”段文俊點了點頭。
“畝產高五成？”
“畝產高五成，或許以後會更高。”
“真有其他收入？”
“至少有魚和絲。至於其他的，我還要點時間去搗鼓。”
“東家真同意了？”
“我爹算過，不會虧，造福子孫。”
造福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