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紅土壤
墨守成，是奉師命來當保鏢的。
所以，他覺得，其他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或者說，他並不關心周圍的其他事情。
不過，他確實是一個十分合格的保鏢。
自從他到了段家堡之後，這幾天一直形影不離地護在段文俊的身旁。
若不是段文俊強烈要求自己需要一點隱私空間，恐怕就連上廁所和睡覺，他都會跟著。
他來到段家堡已經三天了。
這三天，段大雄有些忙，便讓管家古鴻福帶著段文俊四處看看。
所以，這三天，墨守成跟在段文俊的身旁，幾乎走遍了大半個段家堡。
他們去了集市旁的工坊和農場，還去了段家堡南麵的那片荒坡。
跟著這三天，他對小財主家的公子哥，又多了幾分好奇心。
對，他就是小財主家的公子哥。
墨守成對自己給段文俊下的這個定義，十分滿意。
那段胖子不就是有幾個臭錢，不就是典型的市儈小財主呢。
他兒子，自然就是小財主家的公子哥。
隻是，這個公子哥似乎與尋常的公子哥有些不同，與坊間紈絝段大少爺的傳聞也有些不同。
在酒坊的時候，這公子哥居然一本正經地聽著師傅們介紹製酒的工藝。
墨守成愛喝酒，所以難免跟著多聽了幾句。
這幾天，他喝的都是段家堡酒坊自己釀的酒。
這酒的名字讓他覺得有些奇怪，喚作“三刀”。
他不明白，段胖子這麽一個小財主，怎麽會給自己家釀的酒取一個如此有江湖氣息的名字。
隻是，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酒的味道雖然一般，可好在管夠。
墨守成本以為，段文俊跟師傅們聊聊，隻是一時興起，不料他卻跟師傅越聊越熱烈。
聽完師傅們介紹完之後，還拿著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似乎是讓師傅們去改進鍋爐和工藝，加一個什麽二次蒸餾的流程，說是可以造出更烈的酒。
看著酒坊那些師傅臉上的表情，他感覺到段文俊似乎不是在胡鬧。
似乎，他好像真的懂得釀酒。
奇怪，就這麽一個小財主家的公子哥，一個隻會留戀在煙花之地的紈絝少爺，又怎麽可能會釀酒呢？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中雖然十分懷疑，卻有抱著一絲希望和期待。
若是真按他說的那樣，能夠釀造出辣喉嚨的烈酒，那會是什麽情景？
大順最好的酒，喚作蒼炎。
據說，大部分都是供入皇室之中，隻有少量流入市麵，都被京都上梁的達官貴人們買了去。
有價無市，尋常人家根本就買不到。
而墨守成，有幸喝過一次蒼炎。
當年，他跟隨師傅去京都上梁辦事，當朝國相陳子昂請他們喝過一頓酒。
當時喝的，就是蒼炎。
雖然隻有一次，可墨守成一輩子也忘記不了那個味道。
酒入喉頭，那種辛辣的感覺，那種如火燒一般的感覺，經過喉嚨流入胃裏，然後擴散到全身，著實很舒服，絕非尋常酒水可比。
若是這公子哥也能夠搗鼓出來這種酒，自己豈不是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若是這樣，留在他身邊當保鏢，也不是壞事。
想到這裏，墨守成不由得笑了。
不對，自己什麽時候想得這麽多了？
墨守成搖了搖頭，不過是紈絝公子哥，哪會有這本事呢？
從酒坊出來之後，他們便去了南麵那一片荒坡。
跟著去的，還有一個老農帶著一個姑娘。
那個姑娘除了長得黑點，五官卻十分標致，倒是這田間的一道靚麗風景。
隻是他覺得，這姑娘看段文俊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當然，這還不是此行墨守成覺得最為奇怪的東西。
最為奇怪的，是段文俊在南麵荒坡做的那些事情。
他讓老農帶著他們在荒坡上走了一圈，而且到處不停地看。
墨守成不明白，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有什麽好看的。
紅色的地麵踩在腳下還有些鬆軟，而且這坡上還沒什麽樹木，就連雜草都不多。
聽老農說，隻要一下雨，這荒坡上的泥土便會被衝到下麵的田地裏麵，衝毀田裏的作物。
所以，他們在山下挖了一條溝，雖然可以緩解一些，可是雨大一些，也擋不住這滑下來的泥沙。
老農說他來段家堡十幾年了，這荒坡至少比原來矮了半米，都是被衝入田裏麵。
此老農，便是趙英光。
那姑娘，便是趙靈兒。
墨守成看到段文俊聽完趙英光的話之後，眉頭頓時緊鎖了起來，隻說了一句“那個排水溝，治標不治本，肯定不行！”
更為讓他驚訝的是，段文俊直接接過了趙英光的手中的鋤頭扛在肩上。
這一次，段文俊走在了最前麵，他們一行人又圍繞著荒坡走了一圈。
看著段文俊這裏挖挖那裏看看，時不時還會抓起一把泥土捏一捏瞧一瞧，眾人都十分疑惑，可是誰也不敢打擾他。
墨守成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更加矛盾了。
這公子哥，怎麽看起來，仿佛一個種地多年的老農？
然後，一圈轉完，段文俊更是說出了一堆他根本聽不懂的話語。
段文俊長歎了一口氣，盯著趙英光再次開口了“荒坡上都是紅土壤，粘性大，地質卻鬆軟，所以大雨便很容易侵蝕坡體，若是遇到暴雨，還容易引起泥石流。”
趙英光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他不懂段文俊前麵說的那些紅土壤、地質什麽的東西，可是他知道段文俊說的泥石流。
五年前的那場暴雨，他仍舊記憶猶新。
那年秋天，眼瞅著田裏的穀物就要收了。
一夜暴雨，荒坡上洪水混著泥土，滾滾而下，將坡下的田地全部埋沒了。
那一年，南麵的這些田地，顆粒無收。
段文俊的話又跟著響了起來“所以若是我們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必須要從兩個地方著手去改造，一是建立擋土牆，二是增加荒坡上的植被，防止山體滑坡。”
“可是，這荒坡上根本就種不出東西來。”趙英光長歎了一口氣“哪怕是最好活的豆子，在這裏也很難種活。”
“那是因為種的東西不對。”段文俊再一次笑了“紅土壤是酸性土質，不適合種豆，種別的不就好了麽？譬如茉莉花樹，桂花樹，亦或是油桐或者山茶之類的？”
趙英光聞言一愣。
這些東西又不能結出穀物，種著有什麽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