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喧囂和寂靜

附和周延儒的這些大臣基本都是東林一脈。

據說周延儒這次複相,東林黨出力極大,在朝廷裏營造出如今隻有周相才可以救國的氛圍。

朝野呼聲極大,而周延儒也有些幹才,最起碼危急時候敢於上手,不是逃避,崇禎也就順水推舟了。

如今朱慈烺看來,東林和周延儒一脈合流了。

“周相說的對極,不過周相能說說京營有戰績彪炳,可以整軍備戰的將領嗎,”

朱慈烺談笑設套。

“京營十餘萬將士,悍將數百,比如孫應元、周遇吉、黃得功等諸將,都是我大明名將,每番與流賊對戰,勝多敗少,”

吳甡身為兵部右侍郎,業務熟練,立即接上道。

“嗬嗬,吳侍郎說的對極,不過,很顯然這三員大將都在剿匪前線,我說的是京中諸將誰曾親上戰場,勇冠三軍,”

朱慈烺對吳甡的反應很滿意,要的就是有這樣捧哏的,否則他都不好接。

“額,”

業務很熟練的吳甡停頓了一下。

他發現好像沒什麽可說的了。

因為剩餘的京中諸將大部分是勳貴之後,或是親眷故舊,就是沒有親上戰陣闖出名堂的。

周延儒無奈的看了眼吳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能讓一個十幾歲的娃兒套住,這也是朝廷大員,沒看他一言不發嗎。

“京中諸將如今沒有親上戰陣的名將,那就先操練起來,同時征調孫應元黃得功返回京營,再就是從遼鎮抽調兩員軍將,這樣京營中就有了和流賊、建奴都有作戰曆練的將佐練兵,諸位臣工以為如何,”

朱慈烺熟練的來個順水推舟,表麵上他從善如流,抽調名將練兵。

但是這些人到任還有些時日,等到他們到了,京營應該在他的掌控中了。

一個時間差夠了,而且還附和了一些大臣的建言,皆大歡喜啊,他還是最後的贏家,何樂而不為呢。

陳新甲首先點了頭。

但是吳甡又說了一句,

“如今黃得功和孫應元都在豫東和湖廣與流賊激戰,此時將他們撤回是不是會耽誤戰事,”

“他們手下的強軍未曾撤離,不過是他們個人調任,這有何不可,再就是他們返回京中帶來了他們的曆練,他們在京中可整訓出數萬精兵,得遠大於失,”

朱慈烺道。

他不擔心什麽中原湖廣占據,因為他現在沒法確定中原戰場的主帥。

因此這些地方的局勢還得糜爛下去,孫應元等人留任的用處也不甚大。

不如返回,成為新京營的幹將,將來會有大用的。

“臣讚同太子所言,”

周延儒第一個讚同。

他今天被這位太子打了一個猝不及防,他現在想到的是先應付過去,反正不是至關緊要的大事,然後日後好生觀察這位新冒出來的殿下。

首輔讚同,反對的聲音立即低落下去。

也讓朱慈烺很無奈,他清楚,如今還真不能和周延儒對著來,他和東林合流的力量可是不小。

崇禎感覺今天心情不錯,一切很順利,當然他越發欣喜的看出來自己的長子在這個過程中功勞不小。

能讓這些官場老手們偃旗息鼓太不容易了。

於是崇禎也決定趁熱打鐵。

“諸位愛卿,欲要剿滅流賊,擊敗建奴,必要強軍,而強軍須有錢糧,而我大明最近數年來稅賦減少,因此,朕決意改變稅製,增加厘金稅,並減少遼餉三成,”

崇禎說完,朝堂立即炸了。

什麽,減少糧餉,有的大臣立即山呼萬歲歡迎。

有的大臣立即高聲反對,同時問詢什麽是厘金稅。

崇禎立即巴拉巴拉的解釋了一番。

然後朝堂上如同菜市場般的喧囂。

相熟的大臣相互間不斷的討論,氣氛倒是熱烈到了極點,實在是這絕對是一等一的大事。

可說幹係大部分的人的利益。

要知道很多勳貴和大臣家中都有人經商,即使沒有,但是和東林黨、浙黨、楚黨幹係深的,也就有了瓜葛。

南方商事盛行,很多南方士族大家本身即是大地主也是大商人。

所以收取厘金稅,那絕對會推高商事的成本,降低收益。

朝堂上沒幾個人能完全置身事外。

“陛下,收取厘金有與民爭利之嫌,怕是在民間風評不佳,”

蔣德璟站起來反對,這也難怪,他是東林黨的要員之一,而東林黨中不少人都是豪商之家。

身為東林一脈,如果不為本黨出言,以後黨內的罵聲就承受不起。

“正是如此,陛下,如今稅賦沉重,驟然加稅,隻怕風波不斷啊,”

謝升出列道。

隨著閣老謝升的強烈反對,又有大批官員出列反對,一時間反對聲紛起。

局麵一邊倒,崇禎深深的皺眉。

他長歎一聲,隱晦的看了眼朱慈烺的方向,他就是讓朱慈烺看看,他也很無奈啊,當朝堂上一片放對聲中,他這個帝王也很難為。

當然,崇禎也不是沒有乾坤獨斷過。

因此他還是有擔當的打算自己攬下來,崇禎剛要開口。

朱慈烺再次站了出來。

朱慈烺這次站出來,大堂上立即喧囂聲小了不少。

實在是今天來,這小爺一陣狂懟,還真就沒人站得他的上風,現在朱慈烺再次出言,很多人就想看看他是讚同呢還是反對。

“諸位臣工,此番新立厘金稅,乃是本宮的建言,”

朱慈烺一句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崇禎一手扶額,狠狠的瞪了朱慈烺一眼,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他不想自己才十幾歲的長子和一些重臣生出嫌隙來,所以他根本沒提是朱慈烺建言的。

好嘛,這個生瓜蛋子自己跑出來認了,知道會引起多大風波嗎。

登時指責聲音傳來。

殿內喧囂再起。

“臣彈劾太子亂政,不可輕縱,”

禦史蔣拱宸第一個站出來。

“陛下,臣彈劾太子亂政,雖然太子年幼,但是既然登入朝堂,當以大局為重,不可**陛下亂政啊,”

禮部主事薑埰也站出來彈劾。

“陛下,不可聽從太子亂言,此時加稅,如油鍋裏添水,萬萬不可啊,”

兵部文選司郎中吳昌時跳出來。

崇禎立即有焦頭爛額之感。

朱慈烺卻是笑了。

彈劾的人可是不少啊。

朱慈烺忽然伸出雙手下壓,

“諸位臣工暫休,”

諸位臣工你們先歇一歇,朱慈烺在後世一對眾的時候多了,這個場麵嚇不倒他。

朱慈烺的麵容冷峻,手勢堅決,殿內的聲音小了很多,很多官員都想看看太子有何分辨。

“諸位,臣工,首先一個,我大明如今內憂外患,錢糧不符使用,諸位可讚成,”

大多數人不由自主的點頭,有人臉上不以為然,這事好像不用說吧,隻要腦袋沒病,朝堂上的人誰人不知。

“諸位,遼餉練餉加征數十年,百姓苦矣,諸位臣工以為然否,”

所有人還是默認了,要知道其中不少大臣上書建言減免稅賦和遼餉練餉的。

“周相,您從南方來,一路上可曾看到大批流民,流離失所朝不保夕,您是否提出減免稅賦,讓百姓休養生息,”

朱慈烺轉向了周延儒。

周延儒麵色沉重的點頭,

‘確有此事,’

一直沒言聲的周延儒不得不回答這個問題,他和崇禎如今正在蜜月期,因此不大願意和太子衝突,所以方才默不言聲。

“諸位臣工中很多人曾經上書稱天下苦遼餉久矣,而如今秦、豫因為大旱流民處處,李賊、羅賊、張賊乘勢而起,尾大不掉,也就說如今決不可再加餉,否則隻怕烽火四起,諸位以為然否,”

回答是零星的應諾,更多的是沉默,陛下在此,有些話不能明說啊。

“而我朝有功名的士人得太祖厚恩,可以減免稅賦,其中有些貪婪之輩趁機大肆收取投獻,讓我朝賦稅田畝大減,也讓我朝稅賦不斷減少,”

朱慈烺說道這裏,下麵有人蠢蠢欲動了,朱慈烺冷笑著,

‘當然,太祖憐憫士子,作為子孫不得不從,因此他們的免稅也不得動,嗬嗬,’

眾人聽出了太子的譏諷,但是隻要不涉及他們這些有功名的人根本就行,譏諷幾句沒什麽。

‘諸位臣工,百姓的稅賦不可再加,士人的免稅不可改動,而我朝錢糧困頓,那麽本宮想問問諸位臣工,誰可為本朝開源啊,諸位臣工彈劾前,先教導本宮一二,然後可理直氣壯的彈劾本宮,’

朱慈烺笑著環視四周,尤其在吳昌時、蔣拱宸那裏停留了一下。

吳昌時躲開了朱慈烺的目光。

蔣拱宸則是若有所思。

這些言官張口彈劾,閉口彈劾,你們先說說怎麽一個開源節流,說完再亂吠。

朱慈烺這話說完,大殿裏詭異的平靜。

有些人皮笑肉不笑,有些人苦思狀。

就是沒有一個人上前說出自己的見解。

朱慈烺則是在四周踱步,目光不斷的巡視,很有些人避開了他的目光,有些大臣則是無所謂的回視他。

這些回視他無所謂的大臣朱慈烺一一記在心裏,這些人已經沒救了,就連一些表麵的功夫都不願意做了。

崇禎靠坐龍椅上,臉上看著下麵的一眾大臣,隨著沉默時間延長,他的臉色越發的難堪,

“諸位臣工,你等方才彈劾太子的時候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而太子讓你等獻策開源,你等為何一言不發啊,”

下麵還是安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