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秘密保不住
七郎自覺大仇將報，心情大好。
老爹常說“占人便宜讓人看不起”，蕭夫人幫他出氣，必須得有點表示……
七郎在懷裏摸了摸，掏出一個竹筒，鄭重地呈給崔氏：“這是胡椒，天涼了，送給夫人烤羊吃。”
崔氏詫異地接過，打開竹筒蓋一看，真的是胡椒，而且顆粒飽滿、香味濃鬱，可見是精挑細選過的，且保存得不錯。
“胡椒可比糖霜還珍貴，你被王府管事強搶了兩斤糖就哭成花狸奴，真要把這胡椒送給我？”崔氏搖著竹筒笑著。
七郎昂首：“被壞人占一點便宜我都傷心。夫人是好人，我願意送給夫人。”
這是七郎的真心話，想坑壞蜀王不成反被搶劫，實乃奇恥大辱；
但蕭夫人肯幫他們說話，又誇過他聰明，就是好人。
送東西給好人，他樂意！
崔氏把竹筒放在一旁，含笑道：“我不能白要你的東西，這些胡椒大約值一百貫錢，我按市價給你。”
“說是送的，怎麽能要您的錢呢？”七郎嘴裏說著不要，臉上卻是渴望。
他還欠著外債，家裏還等著錢買肉，房子快蓋好了要請村裏人吃飯。
他缺錢，很缺。
唉，家裏哥哥雖然多，沒一個有他聰明。
崔氏逗著他：“你真不要？那我就不給了。”
“我……真不要。”七郎口不對心地說著。
好心疼……如果縣令夫人不提錢，他送也就送出去了。
可崔氏提到了錢，讓他拒絕沉甸甸的錢，這就太為難人了。
崔氏看七郎白嫩的包子臉皺成一團，忍俊不禁：“你小小年紀，也學會虛偽了。想要就是想要，不想要就是不想要，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呢？”
男人啊，就是口不對心。
七郎鼓起勇氣：“我想要！”
“這就對了。”崔氏讓人去拿錢，又問幾個孩子：“你們怎麽跑到王府去賣糖？又缺錢了嗎？”
夫君敬佩董徹是個漢子，願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照拂董家的孤兒寡母，她也就多問幾句。
否則普通人家的孩子，是那麽容易進縣衙的嗎？
董月明和劉植齊齊搖頭：“我們不缺，是他缺。”
崔氏看向七郎，問：“你們上回賣糖掙的錢，就花光了嗎？”
她給了一百貫，不知道幾個孩子是怎麽分的。
但到這小郎身上至少也有三十貫吧？在農家，這是一筆要掙好多年的巨款了。
七郎猶豫了一會兒家醜要不要外揚，但想到他四哥被人騙也不是做壞事……
他模仿著大人的語氣，沉重地說：“家門不幸啊，老趙家出敗家子了！”
從他的講述中，崔氏知道了趙四郎做買賣被人騙著欠高利貸和要去服徭役的事。
做買賣被騙？那是常事。
崔氏的關注點在徭役上，挑了挑眉問：“百姓對服徭役很畏懼嗎？”
還要特意養膘？
七郎認真地說：“大家都說，服徭役要被剝掉一層皮。其實，有條件的人家也會花錢贖，但裏長說今年贖徭役要十貫，去年才八貫呢……總之，大多數人是贖不起的。”
崔氏笑道：“本來官府就不鼓勵百姓贖徭役，要是人人都贖，官府工事誰去做呢？至於徭役辛苦的事……我和縣令提一提。”
七郎雙眼放光：“夫人，您就跟觀音菩薩一樣，又善良又慈祥又美麗。”
“觀自在菩薩？不是男的嗎？”崔氏詫異地問。
七郎怔住：“男的嗎？可我夢中看到是女的。”
崔氏是個佛教信徒，原本還想問胡椒的來源，此時心中隻有菩薩了，鄭重地問：“什麽夢？你夢見過菩薩？”
劉植終於找到機會說話了，嘰嘰喳喳地說七郎曾夢見過神人，神人教他識字、寫契書，可厲害了。
七郎臉紅了紅：“也沒那麽厲害啦……師姐也認識很多字，會背《論語》、《氏族誌》，知道很多達官貴人的事。”
董月明遲疑地看著七郎和劉植……先生不是說，不要在別人麵前提什麽夢的事了？
崔氏聽幾個小孩兒互誇，神色又放鬆了，小孩子就是喜歡誇大。
識字多、會寫契書、會背《論語》、《氏族誌》，在六歲小孩中確實難得。
但也不是沒有，她有個侄兒五歲就會作詩，文采連大人都比不上。
不過……
“你能夢見菩薩，就是有佛緣了。明年浴佛節，文殊院廟會，我讓人去請你們。”崔氏笑著說。
文殊院就在益州成都縣，是一座宏偉的大廟，三個孩子都沒去過，聽到崔氏的邀請，向往的應了。
這時候，下人取了錢來。
崔氏笑問：“拿得動嗎？”
七郎點頭，“拿得動，錢再多都不嫌重的。”
說著，他像隻小鬆鼠一樣，把裝錢的小匣子緊緊地抱在懷裏。
這一回，七郎是滿載而歸，彌補了他私房錢的大虧空。
走出縣衙，七郎樂嗬嗬地說：“我可以還你們的錢了。”
賣胡椒的錢是他自己的，不用和董月明、劉植分，可以還清欠債，也有錢買肉了。
董月明狐疑地看著他的胸口……七郎穿的衣服並不厚，實在看不出他怎麽藏的竹筒。
“你帶著胡椒去王府？是想賣給王府嗎？”董月明問。
七郎心有餘悸地說：“本來是想賣糖和胡椒給蜀王府，明年我家種了胡椒和辣椒，也有一個大客戶，現在是不成了。好在沒有一開始就把胡椒拿出來，不然也保不住。”
董月明點點頭，看了七郎一會兒，忽然一掌襲向他的衣襟。
七郎捧著錢匣子，來不及躲閃，被董月明摸進了胸口，連忙喊：“師姐，你別**，癢~癢~”
劉植以為董月明要打七郎，雖不知道為什麽，也迅速閃到一旁，鼓掌看熱鬧。
董月明摸了幾把，收回手，歪著頭說：“你是怎麽藏著一個大竹筒在懷裏的？”
七郎整了整衣襟，驕傲地說：“我不告訴你！”
董月明哼了哼：“你的秘密，我遲早會探出來。”
“我嘴巴可緊了，我的秘密從來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七郎昂著頭。
三個小孩兒嘰嘰喳喳地走在前麵，大勇默默地跟在後麵，看向七郎的目光也有些困惑。
有了錢，七郎豪氣地去集市買了十幾斤豬肉，還有一大塊板油，請大勇幫忙放進馬車裏。
這些肉和板油是用草繩串著的，放進馬車，油汙就沾到了馬車上。
董月明靠裏移了移，問：“你買那麽多肉做什麽？”
“我家裏人多啊！”七郎歎氣，“買得少了，大哥大嫂他們不肯吃，要留了老的小的。”
他挺心疼大哥大嫂的，因為他們對他很好。
董月明和劉植從來沒有缺過肉吃，更不用操心全家的食物。
此時聽了七郎的話，心裏也隱隱佩服，不嫌棄這些肉腥、弄髒馬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