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世之謎
結賬的時候，劉進賢一邊心疼的數著銅錢，一邊幽怨的說：“你選的這家館子，老板太黑了。胡辣湯要十文，小小一份牛肉，四十文。”
“老板是我鄰居，我照顧照顧生意，凡事我帶的客人，都多收錢的。”
“你是托麽？······我擦！”
“老劉你不要太摳門，顯得很掉價，陪我去我家，我收拾收拾。”不等劉進賢抱怨，魏羽徑直往小巷子深處走去。
吱呀，一扇老舊的木門被打開。兩人進了一個小小房間，因久沒有住人，房間積灰很多。魏羽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稍微窄了點，沒有打掃。老劉，那啥你隨便站！”
“隨便站！”劉進賢一時半會沒有從這樣新奇的招呼客人方式裏麵明白過來。
就看魏羽在牆角摸摸索索，弄了好一陣，掏出一塊磚來，再伸手，從裏麵拿出一個布包，
放進懷裏。
“魏公子還有家傳寶貝啊？”劉進賢決定不放過任何一個調侃魏羽的機會。
“說不上寶貝，母親留下來的東西。”魏羽倒也大方，把布包裏麵東西拿出來亮了亮，看起來是個熟銅箍，約莫小孩手腕大小。麵上是雕刻的雲龍紋，借著門口的光，銅箍內側刻有兩個字，玄郎。
“娘親和養父母都不在了，就這個東西，是個念想。”魏羽一邊說一邊用布包裹著銅箍，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劉進賢已經呆若木雞。
回到牢裏，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劉進賢是還在震撼中，魏羽是吃多了還沒有消食。
魏羽打著嗝兒，心裏再仔仔細細的把他所知道的燭影斧光案複盤了幾次。他發現，要破這個局，必須兩個人配合。
其一是在現場應該有一個人，因為除了毒酒之外，趙光義不確定還有沒有其他弑兄的手段。如果趙匡胤沒有救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會失去意義。
其二是，還得有另一個人及時通知皇後和趙匡胤親信將領。如果太早通知，容易打草驚蛇，如果不通知，就算當時救下趙匡胤，接到王繼恩通知的趙光義親信，也會很快控製局麵，也使救援失去意義。
而且這兩個人都必須得到趙匡胤的絕對信任。才有可能接近趙匡胤寢宮福寧殿，或者帶著信物通知將領。
劉進賢是皇城司的人，而且被指定處理涉及弑君的案子，在這點上應該可信。
另一個人，就必須是自己了，隻有抱緊這個功勞，才保得住自己的某些部位。
現在關鍵是，怎麽樣讓自己能夠的到趙匡胤信任，進入福寧殿。
“老劉，程德玄的事情，你報上去沒有。”
劉進賢一愣，神色略微恢複，答道：“這種大案，沒有十足證據，誰敢報上去，而且現在幹係太大，牽連宮中，親王，咱家得找機會麵聖。”
“麵聖啊？既然如此，老劉，我問你一個話，今日我們所說之事，如果你是晉王，於情於理說得通；如果你是程德玄，為謀求晉升，一朝富貴，也說得通；你說王繼恩圖什麽？”
劉進賢一頓，“是啊，王繼恩圖什麽？”
魏羽繼續不緊不慢得說：“大內總管，恩寵已經無以複加。如果想不清楚他圖什麽？怎麽給皇帝講，皇帝怎麽相信你的話？”
劉進賢略一思索，試探性的問到：“一日富貴，就想長久富貴。難道晉王給了他什麽許諾？”
魏羽輕輕一笑：“果然是老劉，當今皇帝，今年已經五十，而晉王，今年才三十多歲，王繼恩多大年紀？”
劉進賢沉吟片刻：“應當是三十多，十多歲的時候他在前朝淨身入宮。當今官家臨朝十六年了。”
說到此處，弑君一案的動機被兩人想通，所聊話題便不再是案情，天南海北的胡吹起來，隻是劉進賢看著魏羽的眼神，時不時的帶著很多深意。
翌日，大內文德殿，早朝過後，當朝官家趙匡胤正在稍作休息。換上常服，準備一會擺駕延和殿，處理一天的政務。
趙匡胤身高七尺，圓圓的黑臉龐，鼻梁不高。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鄰家大叔形象。可就是這個和善的鄰家大叔，一根盤龍棍打遍四十軍州，端的是厲害非常。趙匡胤身側是太監總管王繼恩，王繼恩身形瘦長，恭順的站在木榻的一側。
“啟稟官家，皇城司，劉進賢求見。”有小黃門唱名。
趙匡胤輕輕點頭，王繼恩陰鶩的聲音傳出來：“宣！”爾後太監頭子恭恭敬敬向皇帝道：“小人告退。”
劉進賢一身緋色朝服，進門急走兩步跪下“吾皇萬歲！”
趙匡胤淡淡的說“起來吧。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回皇上，此時幹係甚大，小人不敢再查下去了。”劉進賢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
“一個人犯說的話，把你一個五品內侍嚇成這樣？”趙匡胤語調不變，但話裏的調侃誰都聽得出來。
“此事牽涉晉王，太醫院程德玄和大內王總管。”劉進賢硬著頭皮說了。
趙匡胤臉色如同古井無波：“說下去。”
劉進賢已經進入死豬不怕滾水得境界，不緊不慢得把魏羽的話，程德玄家裏書房發現的東西都給趙匡胤細細說了一遍。
趙匡胤雙目微閉，良久，說道：“他們準備在大內下手？”
“是，如果宮外，隨從皇上的禁軍，百官等太多。隻有宮內下手，才好把此時推在皇上駕···小人不敢說。”
“不敢說？我來說，宮內下手，等朕死後，再矯詔說朕傳位於朕的禦弟，晉王趙光義！”
說到此處，趙匡胤再也按捺不住，把身邊一個藍底金絲博山爐一腳踢倒，怒容滿麵。
劉進賢撲通跪倒：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又過了良久，劉進賢隻聽得趙匡胤淡淡的聲音傳來：“此事還有何人知曉？”
“目前就皇上，小人和牢中魏羽。連禁軍和皇城司，小人都沒有查，擔心打草驚蛇。”
“你做的不錯，起來吧。”
劉進賢垂手站立，眼觀鼻，鼻觀心。
“劉進賢，你說，王繼恩已經是大內總管，還圖什麽？”趙匡胤眼睛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精光。
沒辦法，已經上了賊船了，劉進賢豁出去了：“皇上今年知天命，王總管今年而立不久。”
趙匡胤沉默不語，抓著床榻的手青筋凸起。
劉進賢繼續不怕滾水燙：“請皇上息怒，小人還請皇上將此事不行於色，小人自會全力護衛皇上，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朕無事，你需要什麽人手？”
“回皇上，此事從密，不可太多人知曉。小人和魏羽即可。”
“準了，你下去吧。”
劉進賢站在原處不動，思慮再三，雙膝跪下：“皇上，小人還有一事稟報。”
“哦？何事？”
“皇上，小人也是宮中老人，國朝之初便追隨皇上，皇上可還記得，登基不久，皇上讓皇城司查的一件事。”
“何事？”趙匡胤略略坐直，詢問道。
劉進賢頓了一頓，答道：“今日，我在魏羽家中，看到皇上當年熟銅棍的另一個銅箍了。”
“此話當真？”趙匡胤忍不住，站起身來。
“小人不敢欺瞞皇上。銅箍內側，還有皇上名諱。上玄下郎。”
趙匡胤雙目赤紅，喃喃自語“京娘，你找的我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