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衫大才

“這,辛先生,這話從何說起?”

“我是仔細核對心算之後寫下的數字,保證沒有錯誤,為了防止有錯,我還多算了兩遍。”許青書開口解釋道。

“心算?簡直荒謬之極。”

“算學博大精深,我等從未聽聞心算之法,恐怕在場的諸位賬房先生都不能做到如你這般快速的得出結果。何況,你一不用算盤,二無驗算,不是胡亂塗鴉又是什麽?莫不以為老朽在冤枉你不成?”

誰知,他這話說出來,名為辛同的老典吏更是氣的胡子都跳起來了。

心算?

算學雖然是雜學,但老秀才卻也清楚一二,何況,就連這些從業十餘年的老賬房都看的一臉懵逼,這天底下何處得來的心算之法?

許青書有點聽蒙了。

開玩笑,連個小數點都沒有的數學題,初中生都能做的完美,屬於基操好不好。

“辛先生,我……”

許青書想要解釋。

“還想解釋什麽?許青書,我等同為讀書人,自要知道禮義廉恥。食君俸祿,擔君之憂。向往功名,這是每一個讀書人的追求,老朽管不著,但既然食了縣尊的祿米就要盡心竭力。”

“你這一冊卷宗共有三十五頁,豈是眨眼之間便能夠完成的?你莫要耽誤自己。你看,這一條,小李村的張三戶有三口,農田三頃,每口需要繳納賦稅一旦米,核算下來應該是……”

辛先生抱著算盤,準備交代許青書如何做事。

隻是他劈裏啪啦的拍著算盤,剛開始還尚有些響亮的話音兒卻是突然小了起來。一旁的幾個典吏正準備看許青書笑話呢,可見狀探著腦袋一瞅,全蒙了。

算盤上的算珠子撥的很準。

可上頭的數字卻和許青書寫在卷宗後頭的數字一樣模樣。

竟然是對的?

辛先生也是怔了一下,不信邪是的翻開了第二頁,隻是他算盤珠子撥個不停,每每好不容易才算出了一頁,可見到許青書後頭的字,臉色就黑了一分。

一頁如此,兩頁如此,全都如此。

辛先生越撥弄算盤,額頭上的汗珠子就越多,待到好不容易整冊卷宗算完,辛先生算盤吧嗒就掉在了地上,整個人都蒙了。

對,全對。

分毫不差。

許青書怎麽做到的?

藍田縣衙,內宅。

縣尊安青山端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他右手按壓著不斷跳起的太陽,兩道眉頭皺的好像是擰成的川字怎麽也抹不平。

“大郎不用如此,今年藍田縣是難得的豐年,單是賦稅都足有萬銅之巨。往年收成不好,去年又碰上了大荒,如今估算下來,定然能得個甲上的評價。”

田主簿坐在下手,試圖安慰一下愁眉不展的縣尊。

“田兄不必開解,舍弟如何不能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今年的秋籌本來就嚴苛,陛下又突然派出了監管,實在是時間趕不及。”

“若是因為秋籌不及時而落了等,那豈不是天大的冤屈。”

安青山搖頭,抿了一口茶水。

茶是好茶,可喝到嘴裏頭卻讓安青山覺得苦澀無比。

按理說豐年大吉,賦稅比往年高了不止一籌。

這原本對於執掌一縣的縣尊安青山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事。畢竟,去年因為全年大荒,官員考察中年末的安青山得了一個乙下的評價,而今年卻不同。

藍田風調雨水,乃是大豐之年。

按理說本該吐氣揚眉,年末的評等正常說一個甲上絕對跑不了。

可沒成想此時尚未到年末,陛下卻突然派出了欽差監管,負責周邊幾縣的秋籌工作。

這完全打破了安青山原來的計劃。

若是因為未能及時統籌上報而落了個瀆職之名,那對於年終的評等無疑是災難性的,說不定鐵板釘釘的甲上丟了不說,甚至有可能落在乙上。

太宗陛下勵精圖治,兩年一考,用吏嚴苛。

安青山去年得了個乙下,升遷早已經不考慮了,若是因為今年統籌不及而得了個降等,那安青山哭都沒地兒哭去,心中別提有多煩悶了。

“大郎不必如此,三日時間的確緊迫,兄已經嚴令他們務必完成。若是實在耽擱不及,想必以陛下的寬宏大量,定然不會為難縣尊。”

田主簿開口寬慰,心中也是憂心忡忡。

忽然,內衙發出陣陣吵鬧聲。

“胡鬧!”

眼瞅著縣尊安青山眉頭皺的更緊,露出不悅之意,田主簿臉色沉了一下,抬腳就走了出去。縣尊煩悶,整個府衙都如坐針氈,內衙中負責秋籌,時間本就緊迫,當真可惡。

田主簿怒氣衝衝的就朝著內衙走。

隻是前腳走到門外,他剛要推開門戶好好怒斥一下這群無法無天的典吏。

“哼,不過一盞茶功夫,能算個什麽,我看這許青山,是胡亂想了個數目,隨意填了上去。”

“隻有三日期限,這等作風,不是害我等嗎?”有人憤怒道。

本來時間就很緊迫,若是他們到頭來還要給許青山重算一遍,又或者數目出錯,上頭怪罪下來,那恐怕就不止是祿米無望,那是要挨板子的。

雖然辛典史沒有再出聲,但眾人都是認定,這許青山是打算放棄那祿米,還想拖著他們下水了。

堂中吵吵嚷嚷著,許青書看著站在自己麵前呆愣的辛先生,開口道,“辛先生,如果數目準確,那就將賬本還我吧,我還沒算完呢。”

桌麵上還有不少賬本呢,得趕緊弄完,早點回家,他肚子現在空落落的,就想吃個包子,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鬆軟口感的肉包。

“……等等,我還沒算完。”抹了抹額頭的汗珠,辛先生皺眉又深了幾分,但已經沒有一開始對許青山的不忿。

賬本前麵幾個還好,但後麵幾個大的數據,連他都不敢保證一盞茶內算出來,這個年輕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心算,那種偏門的功夫,也能如此厲害!

也不怪他如此神態,從業這麽多年,他在賬目的功夫,可以說是頂尖,不然也不會受到這裏田主薄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