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臘盡春回(一)
“帖子?”王守仁挑挑眉,有些好奇,對沈瑞揚揚下巴道:“接來瞧瞧。”
沈瑞心中也有些好奇,怎麽是兩份帖子?既帖子是給他的,就不會是沈理與莊恭人那裏,因為他們曾提及會逢十的日子過來,今天還不到日子。其中一份帖子多半是五房,以郭太太的細心,既是曉得他要在禪院度日,估計會給準備些東西過來,另一份帖子是誰家?
至於四房這裏,還不知道與張家會如何扯皮,沈瑞可沒指望他們會想起自己。對於賀家占去那兩家織廠,沈氏族人為了遮醜,不會為四房出麵,可四房母子就甘心放棄那生蛋的金娃娃?可以沈舉人本身,又哪裏有分量去與賀家說話,說不定又要巴在沈理身上。若是沈舉人對孫氏有情有義還罷,說不定沈理為了沈瑞,勉力爭取一二;可沈舉人前些日子所為實是令人心寒,沈理才不會搭理這個話茬。
張老安人與沈舉人母子,亦算是自作自受。
這樣想著,沈瑞接了帖子,上麵那份不出所料,正是五房的帖子,帖子裏附有幾張單子,一張是米麵糧油、布匹香燭,元寶五對;一張是人參鹿茸等名貴補藥四匣熬藥的金銀提壺兩對;一張就瑣碎得多,有衣帽鞋襪、床單蠶絲被褥,有硬麵點心、果脯蜜餞,有金銀錁子與銅錢交子,還有筆墨紙硯、三百千與四書五經等書。單子後又有郭氏手書,提及聽聞他在禪院“調理”身體,放心不下,打發沈全過來探望。前兩張單子,都是幫沈瑞準備送禮用的,前一份給禪院,後一份給“大夫”,最後一份則是給沈瑞自用。後邊還提及,若是有不齊備之處,讓沈瑞對沈全說,下次再送來,不要委屈自己。
看到最後,沈瑞也嘴角含笑,被人這般關心,心裏自是暖暖的。再拿起另外一張帖子,沈瑞則笑不出來,隻因帖子後頭署名“賀南盛”,這是賀家二老爺的名諱,是宗房大太太賀氏堂弟。沈瑞之所以記得這個名字,不是因兩家拐彎的姻親關係,而是這個賀南盛不是旁人,正是就是孫氏那兩家織廠的買主。
他來見自己作甚?沈瑞看著帖子,隻覺得莫名其妙。
王守仁在旁挑挑眉,道:“這是哪個,叫你為難?”
沈瑞說了賀南盛與自己的淵源,王守仁皺眉道:“織廠是令堂名下產業既是眾所周知,張家婿固是騙賣,此人亦有騙賣之嫌,行的是非君子之道。”
沈瑞深以為然,雖說在商言商,可自古以來,真正成了巨賈的大商人都有自己堅守的道義。賀南盛“趁火打劫”,明麵上看著是占了便宜,可是卻是有得有失。
王守仁看了看沈瑞,見他神情之間隻是為難不解,並無怨憤之意,好奇道:“本該屬於你的錢財,就這樣被人占了去,你作甚不怨不憎?”
沈瑞想也未想,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又不是聖人,哪裏能不怨?不過他自己本是“外來”的,對孫氏遺產沒有那麽執著;再說他曉得造成這個局麵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而是張老安人與沈舉人,自不會遷怒與旁人。賀南盛不過是路人甲,即便不是他接手織廠,也有旁人接手。說起來,同便宜了張老安人與沈舉人那白眼狼母子相比,便宜了外人更讓沈瑞心裏舒坦些。
王守仁眼中多了幾分笑意,道:“寬於待人,休休有容,能有這番見識與心胸,你已強出旁人甚多。”說到這裏頓了頓,道:“不過此人既然上門,見見也無妨。臨難無懾,方能欺霜傲雪。”
沈瑞心中也有些好奇賀南盛的來意,便點了點頭。
知客室裏,並未見僧人陪同,隻有沈全與一中年男子在坐著吃茶。
見沈瑞進來,沈全起身道:“瑞哥兒……”
沈瑞作揖道:“見過全三哥,叔祖可好,鴻大叔與嬸娘、福姐兒可好?”
沈全笑著道:“都好著,隻是都不放心你。我娘本想親自過來,又怕不便宜,方打發我來。眼看年根將近,你真要在這裏過年?”
沈全本是個圓滑之人,可眼下不顧外人在旁,就這樣拉著沈瑞大喇喇地話起家常,顯然對那賀南多有不滿。
沈瑞輕咳了兩聲,道:“小弟身體需要慢慢調理,不好離了這裏。”
他這幾日專心致誌跟著王守仁學習,不能說廢寢忘食,可確實沒有休息好。倒不是換了地方認床,而是被五宣鬧得。他這幾日隨著五宣住在臥室的榻上,兩人都是孩童身量,睡著倒是不擠,隻是五宣睡覺很是不老實,沈瑞半夜常被其一胳膊、一腿地給驚醒。因此,麵容就有些憔悴。
沈全因偷聽過沈瑞與沈理對話,曉得他是故意避出來的,以為所謂“修養”不過是幌子。眼下見他如此,沈全有些拿不準,擔心道:“瑞哥兒的身體……”
沈瑞笑笑道:“全三哥,你我兄弟稍後再敘,弟先見過外客。”說罷,轉向那中年人道:“小子沈瑞見過賀二老爺。”
賀西盛三十五、六歲的年紀,留著短須,身上穿著直綴,頭上戴了儒巾,竟是個有功名的。隻是同尋常士子相比,他又顯得高大威猛了些,並不見文弱之氣。他也不像是商人,更像是個武夫,隻是又沒有武夫的魯直,麵上帶了幾分精明。奇怪的是,他看向沈瑞的時候,眼神粘在沈瑞身上不移眼,瞧著那模樣,像是看一眼能得個銀元寶似的,看的沈瑞身上毛愣愣。
見沈瑞與自己見禮,他便笑吟吟地起身道:“今日鄙人做了不速之客,還請瑞小哥勿惱。”
沈瑞淡淡道:“賀二老爺是姻親長輩,既是駕臨,小子趨迎也是禮數。隻是禪院乃清修之地,本非會客之所,小子又是客居,實有不方便久陪。賀二老爺若有指教,還請直言便是。”
說罷,他指了指座位,兩人賓主落座,沈全與五宣亦是各自坐了,看著這兩人說話。
見沈瑞開門見山,賀南盛倒是有些意外,笑道:“瑞小哥與傳聞中倒是多有不同,那鄙人就不囉嗦。鄙人前來見瑞小哥,確實是有一件事與瑞小哥說……”說到這裏,沉吟著,用眼睛望向沈全與五宣。
五宣因聽了王守仁與沈瑞之前的話,將這賀南盛歸為“小人”,哪裏會放心沈瑞一個人應對,自是根木頭樁子似的,坐在沈瑞旁邊的椅子上不動。
沈全心裏已經是惱了,冷哼道:“莫非賀二老爺要提什不可對人言之事?我這弟弟還小,可也不是恁誰都能算計。”
沈瑞不覺得自己與賀南盛有什麽私密話,便道:“這兩位兄長都不是外人,尊駕無需避諱。”
賀南盛神神情僵了僵,隨即又舒展開,沒有說話,而是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來,遞給沈瑞。
沈瑞挑挑眉接了過來,打了看了,掃了一遍。他神色未變,旁邊一直盯著他瞧的賀南眼中則留出詫異之色。沈全的眼睛落在沈瑞手上,好奇得不行;五宣眼珠子也比平素活絡,身子微微往沈瑞處傾斜。
沈瑞已經合上手中那張紙,撂在賀南盛手邊的幾上,道:“無功不受祿,賀二老爺的好意,小子心領了。”
賀南盛撂下臉來,皺眉道:“織廠雖有盈利,可裏裏外外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亦多。三成幹股,實是不少。即便瑞小哥以後每年隻能吃三成紅利,那也是上萬兩銀錢,也足夠瑞小哥錦衣玉食、山珍海味地過活。”
沈瑞依舊神色未變,看著賀南盛道:“小子還是那句話,無功不受祿,實不敢受賀二老爺惠贈。”
賀南盛臉色不好看,還想要再說話。沈瑞既已經曉得他來意,自然懶得再與其囉嗦,起身對賀二老爺道:“小子身體不適,先行一步,請賀二老爺見諒。”說罷,也不待賀南盛說話,便起身離去。
沈全與五宣兩個,自是跟著沈瑞出來。
沈瑞出了知客室,麵上就帶了惱意。
難道自己是傻子?這算什麽事?先是趁火打劫按照市價一半的價格買了孫氏的織廠,然後又擺出闊綽的模樣,贈自己這孫氏之子三成幹股,好人壞人都做了,沈瑞可無心與之做戲。
賀南盛偷買孫氏織廠,是兩、三個月之前的事,如今才這般作態,不知是顧忌沈理,還是顧忌莊恭人,還是怕與四房扯皮麻煩,才這般前倨後恭。
不管具體原因如何,沈瑞都不會參合。難道他腦子進水,會接三成幹股,然後讓賀家打著自己的旗號與沈家四房扯皮?
銀子這東西,夠花就行。有五房幫忙打理沈瑞名下那幾處產業,沈瑞很是放心,也很是知足。雖說腦子裏不乏後世賺錢的點子,沈瑞也無心嚐試。真正想要立足大明,銀子開道隻是下策,自身“堅挺”才是根本。如今有了好老師,沈瑞腦子抽了,才會舍本求末。
這個賀南盛,本來並未從他身上察覺出什麽惡意,可行事怎麽如此不著調?
第三十九章臘盡春回(二)
沈瑞初見王守仁的時候目不轉睛,沈全的模樣也比他好不過哪去。沈瑞無奈,隻好清咳一聲,道:“先生,這是弟子族兄沈全,今日奉長輩之命過來探視弟子。”
王守仁是被人看慣的,臉上倒是並無不快,隻麵色如常地望向沈全。
沈全眼睛直直的,依舊跟木頭人似的。
沈瑞見沈全還在發愣,拉了拉他的袖子道:”三哥,這位就是王先生,還不見過。”
沈全這才醒過神來,連忙移開眼,紅著臉作揖,小聲道:”小子沈全見過王先生。”
沈瑞在旁,不由翻了個白眼,這個沈全怎麽如此”靦腆”?還是先生“美色過人”,方使得沈全如此神魂顛倒。不管怎麽說,沈全的“定力”也太差了些。
王守仁瞧著沈瑞不以為然的模樣,瞥了他一眼,這小子莫非忘了自己前幾日的窘樣。他對沈全微微頷首,道:“既是來了,你們兄弟就好生說話,在下與禪師約好手談,少陪了。”說罷,又吩咐五宣給他們預備了茶水,就帶了五宣悠悠然而去。
直到看著王守仁的背影遠處,再也望不到,沈全方回過頭,長籲了一口氣,道:“之前看書上說宋玉潘安之貌,還當是古人誇詞,眼見了王先生,才曉得什麽叫美男子。”
沈瑞隻覺得無語,道:“三哥就不能矜持些,方才模樣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好色之徒,連口水都流出來。”
沈全聞言,忙在嘴角抹了一把,又哪裏有什麽口水,這才曉得被沈瑞戲耍,瞪著眼睛到:“好你個瑞小二,方幾日不見,就開始皮實了。”
這竹舍隻有小小三間,除了書房就是臥室,王守仁帶了五宣下去,不過是給他們兄弟兩個留出說話的地方。沈全將裏外看了一遍,顯然也想到此處,道:“都說美人多嬌氣,沒想到倒是個溫和體貼人的。”
固然曉得王守仁俊秀異於常人,可聽到沈全將王守仁稱為“美人”,沈瑞心裏還是不舒坦,正色道:“王先生學識出眾,人品高潔,三哥還需慎言。”
沈全見他一本正經的,嘟囔道:“我並無褻瀆之意,隻是王先生傾世之姿,確實當得上美人之稱。”
見他還嘴硬,沈瑞有些惱。不管如何,他已經視王守仁為師,就算沈全隻是年少慕,並無**邪之意,可以‘美人’稱呼王守仁到底失了尊重。他冷聲道:“我瞧著三哥雖沒有傾城之貌,也是清雅可人,當得起小美人之稱,那是不是以後就可以叫三哥小美人?”
聽到“小美人”三字,沈全的臉抽了抽,看沈瑞臉色難看,醒過味來,忙作揖道:”是哥哥不對,瑞二弟原諒我這一遭。”
他是郭氏之子,前些日子又對自己照看有加,沈瑞不願與他弄壞關係,便道:“王先生有狀元之才,是六哥都襃讚過的,三哥往後見了,還是當更恭敬些。”
沈全訕訕道:“三哥方才一世輕狂,方失了尊重,往後不會哩。原以為既是掛著杏林高手之名,又閑雲野鶴地隱居在禪院,定是個白胡子老頭,沒想到會是這樣品貌超凡的人,又是弱冠年紀,這才嘴上念叨幾句。”
沈瑞不想再繼續王守仁的話題,說到底他自己前幾日也不比沈全的模樣好多少,便轉開話道:“我家裏那邊的消息……不知三哥曉得不曉得……”
沈全聞言,眼睛一亮,道:“你不曉得,這幾日可是有很多熱鬧。張家產業已經被三房與九房瓜分,男女老幼除了身上衣服,一枚銅子也沒給留地給攆了出來。張家祖孫三代,十幾口人,都去了你家。聽說與老安人好一頓吵,老安人已經氣得病倒。”
對於張家這個結果,沈瑞並不意外。瞧著三房與九房那日的做派,就不是肯吃虧的人,早一日收拾張家,就早追回銀子,他們肯拖延才怪。隻是沒想到張家這麽不堪一擊,想到這裏,沈瑞心裏一沉,道:”張家人就這麽老實?”
沈全嗤笑道:“不老實又能如何?聽說當日送完嬸娘回來時,三房與九房的人看似先走一步,實際過後就掉了頭回去。不知怎麽威逼,讓張老舅舅寫了借據,並且還讓他寫了狀子。根據狀子上的說法,三房與九房看在張家是姻親的份上,借銀子給張家使喚,張家女婿見銀起意,私下帶了銀子與妻子跑了。如今狀子都遞到縣衙,張家女婿的緝拿令也發下去,如今張家是苦主哩。”
沈瑞聽了,越發警醒。
難道張老舅爺是傻子,會老實地寫下借據?這其中還不知有多少不可言之事。張家雖不是名門大戶,可也算是鄉紳富戶,就算罪有應得,可這敗的也太容易。說到底,還就是權勢的力量,足以破家滅門。
沈瑞如今年年幼,不需要麵對權勢傾軋。等到他年歲大了,自然要去麵對這些。想要活的自在,不是無欲無求、寄情山水就能得到的,隻有手中握著權勢,才不會懼怕權勢威逼;隻有站在高處,才有更多的選擇權。
連王守仁這樣一心做聖人之人,都得俯下身段去迎合世情,走科舉仕途。自己想要在大明朝活的自在愜意,還需更努力才行。
沈全哪裏想到這會功夫沈瑞就會想到這麽多,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張家笑話。
“張家不僅田宅都沒了,名聲也徹底壞了,兩個沒出閣的孫女都被退了親,以後想要再翻身怕是難哩。”沈全嘖嘖道。
沈瑞聞言,絲毫生不出同情之心,相反倒是有些幸災樂禍。若是張家人還有退路,多半不敢在沈舉人跟前礙眼;如今什麽都沒了,不抱緊沈家四房大腿都吃飯都困難,他們會賴定沈家四房。老少都是占著沈家便宜養大的,即便有手有腳,也吃不了自力更生的苦。這下頭疼的,該是張老安人,不是向著娘家人麽,不知道她接下來會如何“庇護”。
隻是想到明年開春他就要跟著王守仁離開鬆江,天高任鳥飛,沈瑞就少了幾分八卦之心,對沈全道:“綢緞坊與雜貨鋪老掌櫃早被攆走了,又被張家折騰了幾個月,中間還有鋪子易主之事,再要經營起來也是費事。三哥幫我傳話給嬸娘,這兩處營生能收就收了,以後將鋪子租出去收租反而更省心。”
沈全驚訝地看了沈瑞道:“你小小年紀,竟能想到這些?”
沈瑞道:“我也是後知後覺,怕是這幾日讓嬸娘為難了。”
沈全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娘本是囑咐了不讓我與你說,雜貨鋪還罷,隻是賬麵有些亂,即便後來契書歸了宗房二伯,二伯也還沒使賬房過去;綢緞坊那裏,之前的虧空就大,三房又早在前兩月就打發了賬房。前兩日他們雖將契書送回來,可也將庫房與鋪子裏的綢緞搬空了。我娘正打算清點清楚,去宗房尋族長太爺做主。”
沈瑞搖頭道:“之前已經多虧族長太爺做主,不好再麻煩他老人家。”
這次的事,即便那幾房有不厚道之處,禍根還是沈家四房。連宗房都虧了銀子與名聲,難道族長太爺心裏真的不介意?
之前的事既已經告一段落,就不宜再起波瀾。
三房畢竟已經如約將契書還回來,再去計較那些綢緞,有理也顯得咄咄逼人。
沈瑞想了想,道:“此事各房都有損失,不好計較太過,我與嬸娘手書一封,勞煩三哥轉交。”
沈全“嘿嘿”兩聲道:“我與我爹也這般說,可祖父與我娘說不能縱惡,也不能叫瑞哥兒吃虧,非要較真。”
沈瑞走到書案後,取了紙筆,猶豫片刻,左手提筆,寫了一封信給郭氏。
沈全在旁看著,見他落筆雖顯生硬,可行書也算工整,開頭有“尊前”,署名處為“愚侄瑞叩稟”,不由點頭,隻是有些意外他竟然是左撇子,就勸道:“瑞二弟往後也要開始學著右手書才好。”
沈瑞點頭應了,吹幹了信,折好遞給沈全。
兄弟兩個敘完話,才想起拉著禮物的馬車還在後頭。沈瑞並沒有按照郭氏交代的,將那些東西都拿到竹院來,而是拉著沈全一道,去找了知客,以沈家五房的名義,將那些米麵香油捐贈。這裏雖不供奉香油蓮花燈之類的,卻有知名禪師開過光的護身符佛珠等物,可是千金難求。
看在這些布施上,知客奉上一個護身符一串檀木手串。
至於送給王守仁的那份禮物,沈瑞也是讓等王守仁手談回來,讓沈全親自奉上。沈全不解其故,隻是見沈瑞小臉繃著,就聽從了他的安排。王守仁卻是若有所思,看了沈瑞好幾眼。
等到沈全下山,五宣去廚房弄加餐去了。禪院夥食清湯寡水的,沈全送來的東西裏,有兩壇子素什錦,熱了就能用的。
王守仁則是看著沈瑞道:“你作甚叫你那族兄對我畢恭畢敬?”
沈瑞道:“對先生恭敬不是應當麽?能與先生的見,也是我那三族兄的福氣。”
王守仁聞言,不由啞然,半響方莞爾一笑道:“說的正是哩。”
他看向沈瑞,隻覺得心裏發熱,想著莫非這孩子對自己如此崇敬,莫非就是自己的“顏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