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終南山,五禽戲

殷元沒想到自己出門一趟,居然能夠碰到藥王這樣的人物,真是幸運的很。看方鯉的樣子,她分明是想要討好這位老人家,也不知道是家裏有人生病還是為以後備著。

二人跟著孫思邈上山,殷元好奇道:“方鯉,你家裏有人生病嗎,你幹嘛討好他?”

方鯉看著他疑惑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孫道長這樣的人譽滿天下,懸壺濟世。如果你想要一個好的名聲,這樣的人就必須交往。”

殷元有些不信服,一個醫生真的能給一個當朝國公帶來好名聲嗎?

天朝人總是帶著一股浪漫,曆朝曆代英雄雖然數不盡,可是永遠都有人去崇拜那些神秘的隱士,甚至願意相信神仙的存在。一個人懂得修身養性,就好像是一種很大的本事一樣。

也許,孫思邈帶給別人的好處不隻是他的隱士之名,他還是個道士,是個醫生。他是個很有本事的人,也許跟他還能學不少的東西。

孫思邈在終南山上結廬而居,果真是活著與世無爭的生活。雖然的確是遠一些,但也沒有殷元說的那麽誇張,終南山很大,但是他孫思邈也不會去和豺狼虎豹為伍。

孫思邈給了二人一人一杯清泉水,笑道:“這裏沒有美味佳肴,唐突二位客人了。”

殷元道:“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五柳先生的詩與道長的生活,倒是極為相配呀!”

孫思邈道:“有道是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老道是個心不能靜的人,所以總是要找安靜的地方,才能靜下心來。”

殷元笑道:“真的能在朝中大智若愚的做官,大概隻剩下視天下黎民在水火之中而泰然處之的混蛋了。”

孫思邈笑而不答。

殷元喝了水,在孫思邈的草廬周圍轉了一圈,看了看山中的風景。

方鯉藏著孫思邈生火做飯,隻有殷元一個人閑著,還有心情在一旁圍觀。

方鯉道:“果然是個富貴命,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過慣了吧!”

殷元沒有理會他,而是對孫思邈道:“道長,你可有過弟子?”

孫思邈搖了搖頭道:“貧道還沒有想收一個徒弟。”說完看了看殷元道:“閣下若是想學那是可以,但是收你這樣的徒弟,我並不想。”

殷元道:“我本無心的,隻是好奇罷了。你本是個神童,久病成醫,後來卻變成了個道士,我想你這一生的本事若是能夠傳下去,一定會桃李滿天下的。”

孫思邈笑道:“我又不是個儒生,如何能桃李滿天下。”

殷元道:“為什麽不行呢,這世上為什麽非得是儒家治天下呢!漢朝初立用的是黃老之學,雖有弊病,但也開創了盛世。儒家之學治天下可以,但未必就是最好的,我想最重要的恐怕是君王喜歡吧!”

孫思邈抬起頭來看著殷元道:“你的話,有幾分意思。”

殷元覺得對方能說有幾分意思就已經很不錯了,這世上敢於撕破成見的人並不多,很多時候人會困惑就是因為囿於成見。隻是成見,對於這世間來說有時候也未必是壞事,至少不輕易動搖規則就能夠使天下少很多的紛亂。

殷元和方鯉在孫思邈家裏吃了飯立刻就休息了,第二天殷元醒來的時候,卻見孫思邈起來的很早,而且已經在院子裏開始擺弄五禽戲了。

殷元上前道:“孫道長,好早啊!”

孫思邈道:“殷小郎君,昨夜睡得可好啊!”

殷元道:“好的很。”

孫思邈見殷元總是看著自己,於是道:“此乃五禽之戲,世傳甚廣。隻是貧道的五禽戲,還要複雜一些,你要不要學一學呀!”

殷元看了看笑道:“好,那就學一學。”

殷元學得也很認真,對他來說也並不難。隻是他總是覺得孫思邈的動作仙風道骨,而自己的動作卻十分的生硬難看。

孫思邈道:“聽聞長安的勳國公武藝非凡,想來一定是非十年苦功不可吧!”

殷元笑道:“殺人的手段,可不能修身養性。”

孫思邈道:“手段也不分好壞,就看人心是否向善了。昨日你救下那孩子,可見你本是個慈悲心腸的人。”

殷元道:“那可未必,我近來惹禍不少,外麵應該都在傳我殷元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孫思邈道:“心狠手辣之人也未必是壞,這世上的行俠者殺個把人都不在話下,可是殺人為什麽,卻很重要。”

殷元看了一眼孫思邈道:“是不是每一個聰明絕頂的人,不管是做什麽的,精於某一道,到最後都會去求神仙之道?”

孫思邈驚訝道:“何以見得?”

殷元道:“秦皇漢武不就是想要長生不老麽,您自己本來就是個醫生,恐怕未必盡信,可是修道這條路,你還是走上來了。人要是太過聰明,似乎都會去追索那些遙不可及的事情。”

孫思邈還在疑惑之中,殷元道:“道長,你是否會想洪荒宇宙,天地萬物之存在為何,天道渺渺到底是誰主沉浮?”

孫思邈目瞪口呆道:“郎君這般年紀,難道就會思考這樣的問題麽?”

殷元沒有回答他,繼續道:“此時此刻,是否會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所操縱的一切,甚至看到天地之間,終南山上有兩個人,正在玩五禽之戲?”

孫思邈聽他描述的繪聲繪色,不由自主的往天上看了一眼,然後看向殷元道:“那定是我輩畢生求索的答案。”

殷元笑道:“可得到了答案又如何呢,道家說人定勝天,那還管什麽天不天的,管好自己的一生不就是最好的結果麽!”

孫思邈回答不了殷元,他覺得殷元說的不全是歪理邪說,可是要他接受殷元的觀點,這卻也很難。

半晌,孫思邈道:“人皆有好奇之心,這恐怕是人最不能自拔的地方了。”

殷元歎息道:“我也有好奇之心,但我好奇的卻是人的事,是世間的百態,天下的風雨。”

孫思邈不知道殷元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但是能大膽的說出這等話的,恐怕不是個謹小慎微的人。這天下風雨,世間百態不是說變就變,也不是任何一個人說了能算的。

孫思邈試探的問道:“你,莫非是想造反麽?”

殷元瞪著他道:“瞎說什麽,我隻是好奇一個人的力量,能夠對天下蒼生有多大的影響,你想成這個樣子,是想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