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叫我郎君

李延慶後世曾參觀過後周皇室的陵園,就一個感覺,實在太小了,小到令李延慶無法相信,那是兩位帝王的陵墓。

兩個十來米高的土包,一分鍾就能繞著走一圈,上邊長著雜草,周圍種滿玉米。比起唐朝皇陵和北宋皇陵來說,連寒酸都稱不上。

李延慶能夠想象到,此時的皇宮之中的郭榮,其生活應該是簡樸的,比起曆史上的大部分帝王來說。

節省出來的錢財,都投入了無底洞一般的軍費之中,來供養三十萬脫產軍隊。

李延慶能夠理解此時的皇帝以及朝廷,不得不赦免許多窮凶極惡之徒,因為軍隊缺人、因為政府行政效率低、因為許多地區犯罪率太高等各種各樣的原因。

但既然他們膽敢在夜晚潛入自己家中,帶著地圖,帶著武器。而且經過審訊,又發現他們都是血債累累。

即使皇帝已經赦免他們的罪狀,盡管官府已經不再追捕他們,就算他們是殿前司的士兵,李延慶也要殺了他們。

李延慶也確實需要這四個死人,他們或許能起到作用,來換取劉從義的追隨,讓武德司成為自己的力量。

劉從義一個時辰前,被屋外的嘈雜聲吵醒,一名護衛曾進屋向他說明,抓到了四個賊人。

這一個時辰,他就靠坐在**,無法入眠,劉從義知道,那位李衙內今晚肯定會到這間屋子來。

不出他所料,李延慶果然來了,身後跟著張正,帶著濃濃的血腥之氣。

“深夜來訪,打擾了劉壯士休息,還請壯士見諒。”

“在下不過一個粗鄙武夫,當不得壯士。在下在家中排行第一,衙內還是叫我劉一吧。”劉從義坐在**拱手道。

李延慶聞言欣喜,此時熟人之間流行以排行相稱,既然劉從義願意將他的排行告訴自己,看來對自己已經沒有多少芥蒂了。

“既然你如此坦**,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劉一請看。”李延慶說著側開身,讓身後的張正走上前來。

張正攤開手中的布包,月光從門外照進,赫然是四顆猙獰的人頭。

“這四個人頭,就是一個時辰前,潛入府中,擾你清夢的賊人的,現在已經全部授首。”李延慶指著地上的人頭對著劉從義繼續說道:

“而經過我的一番審問,這四個賊人的目標正是你,他們本是殿前司的士兵,受到命令夜探節度使府,要來取你的性命,但他們也隻是奉都頭的命令,實際受誰指使也不得而知了。”

見劉從義沉默不語,李延慶繼續說道:“經過審訊,發現他們都是窮凶極惡之徒,曾是血債累累的盜賊,我一時怒起,就沒留他們性命了。”

“衙內沒必要和我說這麽多的,這四人私闖衙內的宅邸,如何處置是衙內的事。”劉從義靠在床頭說道。

“這四人都是為殺你而來,自然是要通知你一番的。”李延慶正色道。

“衙內有何目的,還是直說吧,我這人是個粗人,有些東西弄不清楚。衙內讓我住進節度使府,好吃好喝地招待,請郎中為我療傷,又知曉了我的過往。若是沒有目的,我反而睡不踏實!”

聽到劉從義如此直白的話語,李延慶一時有點詞窮,果然,對於這種軍漢,不應該說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就是要直接進入正題才行。

李延慶看著劉從義,組織了一下語言:“其實自從聽說你曾在武德司當差後,我就想招攬你到我的麾下,替我效力。這四個人確實是衝你來的,並非演戲。”

劉從義忽然掀開被子,一個翻身,摔到床下,做出跪拜之勢:“在下願為衙內效死!”

李延慶一時有點呆滯,就這麽簡單?回過神之後,快步走到劉從義身邊,將他扶起:“劉一請起,你還有傷在身,快回**躺著。”

劉從義在李延慶的幫扶下,費力地爬上床,躺下之後喘了兩口粗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之後,劉從義轉過頭,對著李延慶說道:

“我四年前在武德司時,何等風光!整個開封城都任由我們馳騁,宰相楊邠、三司使王章、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史弘肇都被我們在皇宮中砍殺,樞密使郭威要造反,也被我們殺了全家!”

李延慶知道,這是當時後漢朝的一場政變,皇帝劉承祐不滿他父親留下的顧命大臣,覺得他們權力過大,在他們上朝時,於皇宮中擊殺了幾位大臣。

當時身為樞密使的郭威領兵在河北,聽聞此事之後,直接就以清君側之名造反了,也導致他在開封的家屬皆被殺死。

劉從義頓了頓,接著說道:“

可後來呢?皇帝被郭威擊敗,他一進開封就下令追捕我們武德司。幸好武德司的兵籍不歸他樞密使管。指揮使李業一把火燒了名冊,叫我們自行逃命。

我就到了宋城,投奔我小叔和姐姐。小叔經商,我也就跟著他走南闖北。可現在幾個水匪,在什麽巡檢的指使下,就敢截我的船,殺我的親人!

巡檢這種狗屁小官,當年就是跪在我麵前,我都不會正眼看他。殿前司的高官見了我等,那也得恭恭敬敬!可現在幾個殿前司的小賊,就敢夜闖衙內你的府邸來殺我!”

看著麵色通紅,太陽穴青筋暴起的劉從義,李延慶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了他滔天的怒意,幾年間生活的落差,令他無比憤怒。

“不要著急,慢點說。”李延慶拍了拍劉從義的肩膀,劉從義的眼角分明有淚珠在閃動。

“衙內,我恨啊!這些年,我做夢都想恢複曾經的風光。我願意為衙內效死,衙內要我殺誰我就殺誰,要我做什麽我死也要做到。隻求衙內事成之後,能夠再建武德司!”

劉從義忽然抓住李延慶的袍子,大聲說道。

“你曉得我以後要幹什麽?”李延慶問道。

“衙內都要在下這個武德司餘黨為你效力了,還能做什麽呢?”

看起來我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啊,李延慶心中嘀咕。

“好吧,你先鬆手,好好說話。”李延慶說道,一個長相粗獷的爺們抓著自己的衣角說‘我恨啊’什麽的,有點不太習慣。

看著靠回床邊的劉從義,李延慶知道,他是一個不滿足於現狀,有野心,有夢想,願意為此付出自己生命的人,正是自己需要的手下。

“我還有幾個弟兄,現在就住在宋州,等在下傷好了,就去把他們找來為衙內效力。”劉從義靠著床緩緩說道。

很好,這正是我急需的力量,李延慶拍了拍劉從義的肩膀說道:“你以後別叫我衙內了,叫我郎君吧。”

劉從義聞言,拱手道:“是,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