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山林中的迂回

新的一年,迎來好的開始。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一月,童遠、徐榮率領無畏軍主力,匯合黃於、徐晃兵馬,在汾水東側的楊縣,布好防禦陣勢。另外讓胡琅兒等人保護好馬匹體力,準備出擊作戰。

於夫羅和呼廚泉,他們怎麽也想不到,一貫冬季趴窩的漢軍,竟然能夠全副冬裝出戰。更沒有想到的是,童遠的手下竟然有這麽可怕的家夥。

單挑吧,竟然沒有人能夠在他麵前支撐十個回合;用戰陣,對手全軍重甲鐵盔、勇猛無畏。那人又手持大斧,屢屢殺入陣中來去自如,匈奴人對此毫無辦法,不少人對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於夫羅和呼廚泉也嚐試過,派遣輕騎兵繞過戰陣,劫掠各村鎮。結果軍屯、民屯早已武裝迎戰,打得偷襲者偷雞不成蝕把米。

最後於夫羅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近萬輕騎兵就這麽停留在汾水以西,平陽和楊縣之間的地方。

此刻童遠和徐晃,不約而同地看著遠處凍結的汾水和另一條河流的交界處。這條河流被稱作澗水,後世被稱作洪安澗河。

它是汾水的重要支流,也是後世洪洞縣,除汾水外最主要的河流。這條河流發祥於東邊的霍大山,自東向西注入汾水。

徐晃知道童遠略有擔心,自信地說道:“將軍放心,末將本就是楊縣人,有某的同鄉屬下開路,從霍大山到石膏山、綿山那邊萬無一失。”

童遠聽到徐晃這麽說,心中也很放心,“再加上胡琅兒和賈梁道在,肯定沒問題。主要是這幾天等得有點心急,這次是大範圍、上百裏距離協同作戰,對於部隊要求很高。所以,一旦看到信號,就要立刻匯報。”

“諾!”

一隻看似最不適合在山地行進的部隊,正從澗水源頭的霍大山開始,一路翻山越嶺,向北前行。

“真沒想到,重騎兵還可以在崇山峻嶺裏前行。”

賈逵是楊縣南邊的襄陵縣人,自幼跟隨祖父學習曆史、軍事、地理,但這是他第一次跟隨重騎兵部隊行進,而且還是穿越河東郡東北邊的大霍山。

“熟悉馬匹的就知道,馬匹爬山能力比人強,不載人和裝備完全沒問題。驢子就更厲害了,幾乎和羊一樣。不過它們不能在山裏遠行,需要特別的休養和照顧。”胡琅兒笑著說道。

賈逵回道:“聽說這山裏麵的路,多是羊走出來的。羊走過幾次,人就能走了。”

“哈哈!很貼切啊。真沒想到賈縣令,大族出身,說的話卻這麽接地氣。要是士族、官員都能像賈縣令一樣,相信天下也不會這樣了。”

“唉,逵還年十八,校尉的誇獎,萬萬承受不起。隻希望憑吾等一起同心竭力,讓天下太平。”

賈逵回答之後感到責任不輕,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周邊山清水秀、怪石林立、澗深穀奇、氣象萬千。

廣袤森林中前行,蒼天林木遮天蔽日,考驗一行耐心意誌;又走到一處穀地,潔白積雪連片接天,讓人不住心曠神怡。

隊伍在穀底,排成狹長的隊列小心前進。此時若有敵人伏擊,肯定全軍覆沒,不過於扶羅部機動兵力本來就不很多,剩餘兵馬、青壯還要占據諸多縣城,防範奴隸的反抗。

所以胡琅兒他們,才能這樣冒險地從山裏迂回包圍。

當然,徐儉和那支具裝騎兵沒有一起過來。光他們那些裝備,每名騎兵就需要兩頭驢子,這還不算他們自己的兩匹戰馬和一匹駑馬。所以,還是不來了吧。

相應的,安排在河東郡的並州新軍,派遣了五百輕騎兵和大批驢子同行。

按照無畏軍和賈逵、裴家、衛家之前的準備,偷襲部隊到達之後,不少漢人豪強武裝會響應他們,所以援軍和物資方麵,完全不用擔心。

當天傍晚,一行抵達大霍山北部,選擇了一處背風的穀底過夜。

夜晚,四周的砂岩突兀森然,形狀迥然,卻也方便斥候晚上換崗放哨。

岩壁上長著幾棵參差不齊的紅岩鬆,其中生長年歲最久遠的一棵古鬆高達數丈,與黃山的迎客鬆相似。

它生長於巨石之上,粗壯的樹根深紮於石縫之中。這棵樹壽命已有兩千年之久,堪稱千年不老鬆,依然生命盎然。

這一夜,賈逵與胡琅兒話也不多,因為還有一天行程,才能實現目標。按照計劃,明晚就會與於扶羅占領區域的漢人豪強武裝匯合,待到春暖花開之時,就是諸多地區收複以後,春耕播種之際。

第二日一早,山中起霧了。過了辰時,霧越來越大,完全是迷霧森林的感覺。

因為看不清道路,隊伍行進的非常小心,如果拿後世的能見度來衡量的話,此時隻有不到十米。然而這樣的天氣,非常方便部隊隱藏潛行,而且隊伍裏有走過此路的向導和商人,所以不會迷失方向。

大霧中,林子太密,到處都是倒塌的樹木,行進不便,尤其還是攜帶了裝備和大量牲口,好多時候都是讓驢子在前麵開路,慣於山中行進的能手揮舞刀斧披荊斬棘開拓空間,後麵的人才能通過。

“前麵就是溺陀翁了”斥候報告了最新位置。

“哦,這裏就是距離敵人占據的永安縣最近的一段路了。”胡琅兒清晰地記著此前無畏軍作戰會議所講的路程,溺陀翁在永安縣正東五十裏處,幾十年前本有漢人村落在此耕種放牧,後來淪為無人的荒山野嶺。

賈逵小聲笑道:“天助我等。此時大霧,縱使有敵人斥候在附近,我軍依然可以在霧中潛行,到了傍晚,就可以與友軍匯合。”

胡琅兒道:“正是如此,不過還需要登上附近山嶺,一來探查一番方位,二來可以應對緊急情況。梁道,你跟隨隊伍前進,我去去就來。”

年方十八的賈逵,也想借此機會多學習曆練一番,於是說道:“若是校尉覺得我跟得上攀登的腳步,就讓我同去吧。我希望可以和校尉多學習一些軍旅技能。”

胡琅兒知曉麵前這個年輕人不是普通士族子弟,於是帶上他一同攀登附近,被稱作溺陀翁的山嶺。

賈逵跟著胡琅兒等十餘人,快速安靜地在山中奔走,雖然是大霧天氣,但依稀可以聽到鳥兒歡快的歌唱聲,這要不是打仗,肯定也是一番難忘的遠足啊。

胡琅兒輕聲說道:“不僅是腳步要輕快,還要讓你的耳朵機靈起來。”

賈逵疑惑道:“耳朵?”

“沒錯,你要聽這聲音。如果有鳥兒安靜的聲音,那就相對安全。如果萬籟俱寂,那就要加倍注小心。”此時,胡琅兒不僅腳步紮實,而且他的鼻子和耳朵還保持著高度警覺。

賈逵心中一個機靈,原來在書本以外有這麽多要學的東西,這才是一天多時間而已,他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在軍中多加曆練學習。

隨著年齡增長,他知道幼時向往衛青、霍去病的憧憬非常單純,但他沒有打算放棄,而是知曉現實的困難之後,調整了實現的途徑。

這是......

此刻,他跟隨者胡琅兒等人正在攀爬一座山嶺,四肢並用的他一直注意著山坡。此刻他抬起頭,看到了一生難忘的景象。

是霧嗎?不,那是雲吧!雲霧正從山上往前奔騰。沒錯,他看到無盡的雲霧正從山坡上,迎麵撲來。

雲在奔騰,霧在疾馳!

賈逵身在半山坡,山上的雲霧以肉眼可見的狀態,迎著他奔馳而來。原來家鄉附近的景色竟然這樣驚奇,可惜他沒有機會吟詩作賦以表達心中的情感。

不過,不用遺憾。這兩天的行程將深深印在他的人生和記憶之中,他認為這樣的人生才是男兒應該追求的。

賈逵,賈梁道,就這樣一點點的與曆史中的人生軌跡分離越來越大,不知能取得什麽樣的成就呢?

攀登到陀(山)頂,原來周邊還是一片雲海,胡琅兒示意大家保持安靜,他和幾名斥候仔細探查頂部的情況。

片刻之後,胡琅兒示意沒有問題,安排三人繼續警戒之後,其餘人員下山與隊伍會合。

胡琅兒邊走邊說道:“山上沒有問題,從積雪的情況來看,相當長時間沒有人去過。不過這霧有可能變為雨雪,剛才上山的時候,迎麵的雲霧還挺濕潤的,一旦下雨就不便行軍和隱藏了。”

賈逵麵露微笑,他剛才也想到霧氣到中午可能散去的情況,這回又學到從霧氣是否濕潤探知下雨的可能。

“已經是新的一年了,天氣稍微變暖,是有可能下雨。看來先不能讓將士、馬匹休息了,我們午時之前,乘著大霧快速通過即可。”

果然,河東郡這邊雖然在黃河以北,但農曆一月確實有轉暖下雨的情況。午時剛過,就開始下小雨了。

幸虧部隊行進較快,在下雨之前渡過了一條較大的奔騰溪流之後,又鑽進了森林。

不過,森林太茂密,繼續是驢子和刀斧開路,又耗費了不小的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