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民心似水,以命相賭

南遷隊伍浩浩****出了京城,經通州到天津,沿著大運河南下,水陸兼程星夜前行,片刻不敢耽誤逗留。

李自成兵分兩路直奔京城而來,其中一路由劉芳亮和李過率領,從平陽東進,目的就是牽製明朝南路援軍,同時提防崇禎南遷逃亡。

李存明不得不跟時間賽跑,他心裏清楚,越往南邊走,自己的處境就越安全。

絕對不能在南遷的路上被李自成軍隊堵截到,否則自己的一片苦心就要付諸東流了,更談不上日後的東山再起。

但無論如何,舉朝南遷畢竟是一樁盛大的事情,縱然已經做了充足準備,盡可能精簡隨從,仍舊車馬粼粼,隊伍極其龐大。

周遇吉的五千精兵斷後,劉文炳從京營裏挑選出五千精壯士卒在前開道,並負責押運糧草餉銀。

鞏永固手下有兩千錦衣衛隨行在側,又派出五百人四處打探敵軍消息。至於宮中太監,原本多達十萬之眾,但王承恩奉了聖旨,隻挑選了一萬人。

加上後宮人等,官員及其家眷,另外還有軍器局、王恭廠火藥局匠人數千,整個南遷隊伍人數將近三四萬人。

大多數人並非士卒,平日裏養尊處優,行進速度自然不如人意。

李存明一麵不斷吩咐鞏永固派遣探子外出,隨時匯報敵軍最新動向,一麵嚴令加快行進速度。

有時候甚至下了鑾駕,親自騎上馬來回奔跑,催促隊伍前行,密切關注各種情況。

十五天後,即將達到聊城。探子來報,敵軍已經得知朝廷南遷的消息,劉芳亮、李過二人的隊伍正急行軍,氣勢洶洶追殺而來。

李存明站在鑾駕旁邊,與臣子們商議對策。

周遇吉拿著一幅地圖,說道:“李自成南路大軍到了陽城,先要越太行山出豫北,再下衛輝﹑彰德,轉而南下開封、商丘,最快也要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的時間,咱們應該到南京了吧,我看不必擔心。”王承恩道。

周遇吉搖頭道:“王公公不可大意,現在還不到掉以輕心的時候。我常年守衛西北邊疆,與叛軍交過很多次手,深知叛軍詳情。其中李過、高一功二人率領的忠貞營最為勇猛,闖賊還有三萬重甲騎兵,號稱”三堵牆“,戰鬥力異常強大。”

“要是闖賊派遣忠貞營和一部分重騎兵火速疾行,十天之內,很有可能追上我們。”

眾人聽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李存明問道:“周愛卿所慮極是,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呢?”

“臣願意率領兵馬迎頭而上,盡可能拖住劉芳亮和李過的軍隊,讓陛下從容去往南京。”周遇吉道。

“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了?咱們手裏可用之兵不多啊!”劉文炳道。

周遇吉道:“幸虧離京之前,陛下給了我一批鳥嘴銃。我檢查過了,這些鳥嘴銃做工精良,且彈藥充足。有了這些槍支彈藥,我自信還是能與賊軍一戰的。”

“隻怕要分兵啊,人手著實不充足……”劉文炳眉頭擰成疙瘩,仍舊表示擔憂。

眾人不說話了,等著皇帝拿主意。

李存明思忖片刻,當機立斷道:“就依周將軍的提議行事,周將軍帶上本部兵馬,劉愛卿再撥三千兵卒一同前往,務必阻擊追兵幾日,為隊伍南下爭取時間。”

“陛下,京營士卒還是留在您身邊吧,臣帶領三千兵馬即可。”周遇吉道。

“不,周將軍此去任務艱巨,朕不但要你完成任務,還要全身而退。”李存明看向周遇吉,拍著他的肩膀道,“周將軍乃是我大明擎天柱,朕不願看到你出半點差池!”

“陛下的知遇之恩,臣萬死難報其一!”周遇吉跪下去,感動得熱淚盈眶。

“叮,獲得周遇吉正麵情緒值10000”

……

周遇吉領兵而去,隊伍繼續前行。

李存明坐進鑾駕裏,瞥見同乘鑾駕的陳圓圓冷著臉,一副深仇大恨的樣子。

“給朕捶捶腿!”李存明道。

“昏君!”

陳圓圓咬牙低聲咒罵,卻無可奈何,抱起李存明的一條腿,有氣無力地揉捏著。

李存明扯了扯嘴角,不再搭理陳圓圓。掀開窗簾,隻見煙塵滾滾,四下裏一片蕭條。

一路行來,這樣頹敗荒蕪的景象,處處可見。

以前讀史書,都說明朝末年遭遇了小冰河期,天災不斷,民不聊生。

李存明現在身處其中,終於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忍不住歎息。

村落十室九空,斷絕人煙,走了這麽多天,路上基本見不到行人,更見不到耕種的農夫。

隻見餓殍滿道,白骨盈野。陰風慘慘,鬼火點點,宛如人間煉獄。

我這開局的難度是地獄模式啊,要逆天改命,談何容易!

歎息一陣,李存明放下窗簾,開始檢視這幾天簽到獲得的獎勵品。

在天津簽到,他得到一件烏金連環鎖子甲。據係統介紹,此甲水火不侵,刀槍不入。

在臨清簽到,得到的是一把七星寶劍。削鐵如泥,且劍身鑲嵌著七顆寶石,十分華貴。

“萬裏江山簽到係統真不錯,我以後踏遍九州四海,盡可能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地方走一遭,收獲肯定巨大。”李存明暗想。

快到傍晚時,隊伍突然停了下來,而且出現了**。

“怎麽回事?”李存明掀開車簾,探出身問道。

“皇上,這個地方有一大片茂密的榆樹林,突然從林子裏鑽出許多人來,攔住了去路。”鞏永固飛馬來報。

李存明站直身體看出去,隻見道路被上萬人堵塞住了。這些人似民似匪,一個個麵黃肌瘦,但手裏又拿著破破爛爛的武器。

很多人腦門上貼著字條,上書“順民”二字。他們跪在地上,齊聲喊道:“小民恭迎闖王義軍,願世世代代做順民!”

原來這些人不明就裏,誤以為來的是李自成隊伍,前來迎駕歸順。

王承恩勃然大怒,尖著嗓子罵道:“無知小民,這是我大明朝當今天子的禦駕,你們堵塞道路,口稱闖王,想幹什麽?”

人群**起來,李存明隱隱聽到有人咒罵,語氣裏流露出克製不住的失望之情。

“呸,原來是狗皇帝!”

“還以為是闖王來了呢,開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咱們白白歡喜一場。”

“崇禎崇禎,年年重征,大明朝早該亡了!”

……

咒罵聲越來越響亮,人們越來越肆無忌憚,大有群起而攻之勢。

李存明非常尷尬,自己是替崇禎背黑鍋的!

隨行官員們麵色寡白,也都慚愧不已,又擔驚受怕。

“反了,這些刁民反了,膽敢咒罵皇上,全部殺了!”王承恩叫嚷起來,聲音如同汽笛。

此言一出,就像在炸藥桶裏扔了一把火,人群更加騷亂,許多人握緊了武器怒目而視,局麵瞬間劍拔弩張起來。

李存明回頭看見陳圓圓大有幸災樂禍的架勢,氣不打一處來,竭力克製住怒火,冷聲道:“不許輕舉妄動!”

對方可有上萬人,自己這裏的精兵全被周遇吉帶走了,真動了武,恐怕要吃大虧。

眼見著衝突一觸即發,李存明計上心頭,朗聲喊道:

“朕便是當今天子崇禎皇帝,你們方才的咒罵我全聽到了。民心似水哪,老百姓不待見我這個皇帝,自然都是朕的過錯。”

“何必惺惺作態!”一個粗魯的漢子揚起手中樸刀,極為無禮。

“你是誰?”李存明問道。

“我堂堂一個大好男兒,被貪官汙吏逼得在榆林中落草為寇,早就恨死大明朝了。我叫任七,告訴你又何妨!”

看來此人便是這群人的頭領了,李存明道:“任七,你怨恨大明朝,怨恨朕,朕都無話可說。隻是先前我聽見有人說,大明朝早該亡了,可朕要告訴你們,大明氣數尚在,天子氣運猶存。”

“哼,少騙人!被闖王打得倉惶南逃,也叫氣運猶存嗎?”

任七輕蔑冷笑,動了歹念:“父老鄉親們,兄弟姐妹們,咱們躲在榆林裏吃樹皮嚼草根,這種苦日子受夠了。你們看,這麽多車糧食,索性搶了吧!”

“搶了,跟狗皇帝拚命,活捉崇禎獻給闖王!”

人們一疊聲喊起來,且一步步迫近車隊。

“皇上,下令誅殺刁民吧!”鞏永固急忙請旨。

李存明跳下鑾駕,對著任七招手道:“你如此恨朕,不如朝著朕胸膛刺上三刀。倘若殺了朕,朕無怨無悔;倘若殺不死,那就證明大明不該滅亡。你敢打這個賭嗎?”

任七愣住了,王承恩急得直跺腳:“皇爺,你不能拿萬金之軀冒險,老奴跟刁民們拚命……”

李存明一把扯住王承恩,挑著眉頭道:“任七,賭還是不賭?古往今來多少帝王,有誰會跟區區一個草民賭命?大小官員聽令,如果朕死在了任七手裏,爾等不得報複!”

任七扭頭看了看身後的同伴們,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賭了!”

“來吧!”李存明昂首挺胸。

任七先是謹慎的往前挪步,而後衝刺起來,白芒閃過,刀尖刺在了李存明胸膛上。

“皇爺,我的皇爺……”王承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住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