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子錯,滿盤輸

莊家大宅正門前,兩撥人正如鬥雞似的相互對峙著,一方是以莊強為首的幾十個城中潑皮閑漢,另一方則是林烈帶來的十多個差役捕快。

強自按捺下心中怒火,林烈神色肅然道:“莊強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這是縣尊大人的意思,縣衙要審理莊典史一案,需要他即刻前往……”

“呸!說的好聽,還不是想公報私仇,把罪名栽到我大哥頭上來?想拿我大哥去縣衙,你個姓林的還不夠格。你回去跟那新來的什麽魏縣令說,咱們江城縣還輪不到他做主,要見我大哥,叫他自己過來!”

“放肆!你竟敢侮辱縣尊大人,莫不是也想跟我去縣衙走一趟嗎?”林烈心中怒火騰一下就起來了,握著腰間佩刀的刀柄猛上前一步,威脅道:“我再說最後一次,若莊弘再不出來,我就帶人進門拿人了!”

“你才放肆!”隨著這聲斷喝,一人滿麵陰沉地從門裏走了出來,赫然正是鄭艮。隻見他一麵上前,一麵指著林烈責罵道:“林烈,你也不想想自己的捕頭一職是誰保你的,現在居然聯合外人想對付莊大人,真是忘恩負義!你跟我回去,別再攙和這事了!”說著還上手要拉林烈。

卻被林烈擰身避過:“嶽父,小婿這是在辦公務,恕我無法遵命了!”

“你……還真是翅膀硬了,看老子怎麽收拾你!”見他如此反應,鄭艮心頭也是一陣惱火,很自然就揚起手來,呼的一個耳刮子就打了過去。

以前在家裏也好,在縣衙也好,林烈對他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違逆。 可現在這小子仗著找到了靠山居然敢如此頂撞自己了。再加上之前那些事,頓時就讓鄭典吏有些心態失衡,不顧環境就動起了手。

他本以為這一下定能打實,不料才揮掌到林烈跟前,就被他一把抓住,然後對上了一雙冒著幽幽火光的眼睛。鄭艮隻是個尋常吏員,也沒幾分氣力,現在被習武多年的林烈一把叼住手腕卻是連掙紮都做不到,半邊身子都有些酥麻了,口中更是驚呼道:“你……”

“嶽父,因為你是長輩我才幾番忍讓,但國法當前,可不能讓你再這麽胡鬧了。這是縣尊之命,縣衙之事,與你何幹?”林烈盯著他,語氣森然道。

如此語調,如此神態,頓時讓鄭艮的心猛然一顫,從所未有的對這個入贅的女婿生出一絲陌生和恐懼來;“你……我可是縣衙戶房典吏,怎麽就不關我事了?”

“那是以前,現在你已被開革出了縣衙,再不是本縣吏員了!”道出這一句後,林烈手用力一推,就把有些失神的鄭艮給推得踉蹌往邊上撲去,直到倒在地上,都沒能從這驚人的消息裏回過神來。

自己被革職了?怎麽自己一點都不知道?那新來的魏縣令真敢這麽做,就因為沒有在今日正午前參見於他就把自己這個衙門老吏給革職了?怔忡混亂間,鄭艮已經完全顧不上再阻攔往前壓去的林烈了。

眼見得林烈把鄭艮推倒,刀已出鞘一半,身後那些捕快也紛紛舉起手中鐵尺棍棒,擋在他們前路的一幹潑皮也有些慌神了,居然紛紛往後退去。所謂潑皮無賴,就是些欺軟怕硬,狐假虎威的主兒,真讓他們賣命對抗官府卻是做不到的。

不光是他們,就是剛剛還神氣活現的莊強此刻也有些膽怯了,不自覺退了兩步後,才叫道:“姓林的,你如此不留餘地,就不怕將來嗎?”

林烈不屑地嗤笑一聲,已是看穿了他的色厲內荏。原來以往看著高高在上,無人敢惹的莊大爺也是個無膽匪類,隻要自己夠強硬,就能壓得他不敢反抗。當下裏,便繼續拔步上前,刀則是一分分被他徹底抽出,口中道:“莊強,最後再警告你一次,若再敢阻我拿人,就以從犯之罪也把你一並拿下!敢有反抗,死傷勿論!”

被他的話語一嚇,又看到那明晃晃的腰刀出鞘將欲襲來,莊強終於再撐不住,連連退卻到高高的門檻處,腳還被絆了下,差點狼狽而倒。口中則顫抖著道:“你……你……”

“二弟!”突然身後傳來莊弘平靜的聲音,這才讓差點倒下的他重新穩住身形,而正逼上來的林烈的腳步也是一頓:“莊典史。”

莊弘看著倒是與以前沒什麽兩樣,穿著綠色官袍,戴著短翅烏紗帽,氣度井然地凝望林烈:“林捕頭真是好霸氣啊,以前本官怎麽就沒有見你如此氣度呢?”說著還嘖嘖輕歎了兩聲。

莊弘不愧是一直以來手握大權之人,隻一露麵,就把林烈徹底壓製,哪怕他手裏有刀,也感到一陣心驚,再不敢向前,還彎腰施禮道:“莊典史恕罪,卑職也是奉命行事,還請你隨咱們去縣衙聽審。”

“哦?縣尊大人已經找到更多證據了?那本官倒真要去聽一聽了,看那些人是如何偽造證據,編排本官的。”莊弘眼中閃過一死陰翳,但隨即又笑著道,“我莊家兩代人幾十年來為江城縣嘔心瀝血,勤勤懇懇,現在卻被人如此誣告,真是黑白不分啊。”

要不是知道他們兄弟平日裏都幹過些什麽事情,隻看其七情上臉的表現,林烈等人都要信了他的說辭了。可還沒等他回句什麽,莊弘又道:“去衙門可以,不過我想先與弟弟說兩句話,不知林捕頭你可準許啊?”

“莊典史請便。”完全被壓製的林烈怎敢阻止,隻得點頭。

莊弘笑了一下,又給莊強打了個眼色,兩人退到了門內。

“大哥,他們……”

“時間有限,你聽我說。”莊強急吼吼的說話被兄長即刻打斷,此時的莊弘看著也沒有了剛才的盛氣淩人,臉上更多了幾分濃濃的憂慮,“這一回咱們是真碰上厲害對手了,別看魏梁他年紀不大,可底氣卻足,手段也比以往的那些縣令高明得多。

“現在他已經收服了不少縣衙裏的人,就是封平和王賀也牽製不住他,所以我這回就很被動了。他是有備而發,又有那個李淩從旁協助,居然真找出了不少證據來,這會讓我的處境越發不利。所以這一回過去聽審,我十有八九暫時是回不來了。”

“大哥,這如何能夠……如此一來豈不是落到他手裏了嗎?”

“那倒不至於,無論被軟禁起來也好,被關入大牢也罷,隻要是在縣衙裏,我就有足夠的辦法自保。這次他以貪汙來定我之罪,再加上十多年前黃麻捐一事引得百姓對我憎恨,確實是妙招,說不定後麵他還會挑動本縣百姓來告我的刁狀,一旦所有事情都被坐實,我的處境就很不堪了。

“所以我要想脫罪,就不能在縣衙裏與他繼續扯皮,那不是他的對手。唯一的法子就是把事情往上走,把審理此事的權力送到衡州府衙。你應該還記得吧,衡州府推官沈寒多年來沒少得咱們的好處,再加上黃麻捐一事現在也與他們有了瓜葛,所以隻要把事情說明白了,他們不會見死不救,不然就是一拍兩散!

“你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多拿金銀細軟,趕緊前往衡州,見沈寒,最好能通過他說通知府大人,由知府衙門出麵把本案給接過去。如此,你我就算能確保萬無一失了。記住,此事關係到我莊家生死存亡,不要怕花錢,他們要多少,就給多少!”

莊強靜靜聽著,最後才點頭:“我記下了,待會兒我就出發去衡州府。”

“還有,你去了之後就別再回來了,至少要等到事情有了結果才可回來。這幾年你在外幹的那些事情很可能也會被他們揪住不放,沒有我護著,你必然要糟。”莊弘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弟弟還是相當關心的,“還有你之前招攬下的那些人,也趕緊讓他們走,沒的多一條罪名。”

“是,我知道了。”

“嗬……想不到我莊弘自詡精明,卻敗在了一個乳臭未幹的刁民和一個新來的縣令手上。那李淩居然有此膽量和能力,那魏梁更是完全不講官場上的規矩,真真是出人意料啊。”回想起自己落得如此敗局的經過,他是感慨不已。

一旁的莊強則更感自責,因為李淩一事說到底還是他惹出來的麻煩。要不是他被章奮求著非要讓李家家破人亡,讓李家兄妹徹底淪落賣身為奴,也就不會惹出這許多事端來了。

要不是兄長接受了自己的請求,然後順水推舟讓李淩去看著架閣庫,說不定現在那裏早成廢墟,如此即便那魏梁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拿出什麽實質性的證據來給兄長定罪了。

一念之差,以至萬劫不複。這時的莊強當真是後悔到了極點……

囑咐完自己兄弟後,莊弘來到已經有些不耐的林烈跟前:“走吧!”看這樣子,他不像是待罪押去縣衙受審的,倒像是被人護送著返回縣衙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