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薛家賓至榮國府,寶釵寄居梨香院

書接上回,又說王夫人既然已經收到了信。知道薛家之人,近日便會到都中,又巧哥哥王子騰外遷高升了去,正愁少了娘家的親戚來往,略加寂寞。便想著姐姐若是攜了哥兒姐兒入了府,也正好一解姐妹多年未見之離愁。

而且又聽聞她家那哥兒薛蟠卻是個不像樣的,從小便言語傲慢,也是個不喜歡讀書的,自父亡故,姐姐又十分溺愛這個獨根獨苗,所以整日裏鬥雞走狗,遊山玩樂。雖坐擁百萬家私,卻不通經紀世務!盡賴祖父舊日情分,戶部掛了虛名,支領錢糧,其餘事體自有夥計老家人等措辦,十七八的年紀,倒比自家寶玉還要頑劣!然則雖有諸般不堪,但為人卻是孝順,對妹妹寶釵也是極為愛護。倒也非是無可取之處!

那姐兒寶釵卻是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當日有他父親,酷愛此女,令其讀書識字,較之乃兄竟高過十倍。自父親死後,見哥哥不能依貼母懷,他便不以書字為事,隻留心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親分憂解勞。近因今上崇詩尚禮,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選聘妃嬪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讚善之職。

王夫人想著:“若是能入選,自當是光耀門庭,乃大喜之事。況且今日居於我賈府待選,自當有顧念之情,他日若進了宮中,也正好為元春之助力,不至於女兒於宮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元春熬了那麽多年,還是個女史,榮府上下,也快都不抱希望了!而且每年那錢,山裏海裏的淌入宮中打點,依然不見什麽效果!近來連老太太都有怨言了,也隻有王夫人,一心望女成鳳,飛上枝頭,仍不死心!

如今按照她的想法:“這寶釵若是入了宮,也好有個照應,陪待公主,萬一入了眼,也好提攜一下自家那女兒!若是因故不能入選,如此這般好性情的姑娘,未嚐不可親上加親,許了寶玉,雖然薛家身份低了點,但家中巨富!哪怕日後,有了什麽變故,被分家出去,有此賢妻,又有家資,寶玉也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自從看到賈璉的變化,王夫人憂心忡忡,也開始為賈寶玉謀後路了。萬一大房得了勢,等到老太太一死,那他們的日子可就難過了,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之際,王夫人也不想走到這一步!

由此可見,不管王夫人對於外人如何,但對於自己的一雙兒女,她一個內宅婦人,也算是做到極致了!

為了兒女,至親姐妹,本家侄女,也不過是她為兒女大計謀劃的棋子罷了!想原著中,老太太死後,王熙鳳病倒,王夫人趁機輕飄飄一句話,便奪了王熙鳳的管家之權,交給了兒媳婦薛寶釵。然後還將之打發到了賈赦和邢夫人門下,病體未愈的王熙鳳,受此打擊,結果可想而知!

典型的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那可是她本家親侄女,平日裏為她命是從,甚至不惜得罪自己的公公婆婆,到頭來翻臉無情,卻又那般雲淡風輕。真真是菩薩麵目,蛇蠍心腸,最毒婦人,誠不欺我!可憐王熙鳳機關算盡,到頭來,卻被自己的姑媽狠狠拋棄!真可悲可歎耶!

再說賈璉自那日聽聞得消息,便知道朝局開始起波瀾了,雖心中憂慮,但一時千頭萬緒,又不知從何入手!索性時下,一時也要不了性命,便將此事埋於心中,且待日後,伺機而動,再想破局之法。再差也不過舉家流亡海外罷了!不過應該沒那麽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於是收拾心情,又安慰了被他搞得憂心忡忡的王熙鳳!準備應對,薛家人的到來。

過了幾日,忽家人傳報:“姨太太帶了哥兒姐兒合家進京,正在門外下車。”喜的王夫人忙帶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廳,將薛姨媽等接了進來。姊妹們暮年相見,自不必說悲喜交集,泣笑敘闊一番。忙又引了拜見賈母,將人情土物各種酬獻了。合家俱廝見過。又治席接風。

薛蟠已拜見過賈政,賈璉又引著薛大傻子拜見了賈赦賈珍等。席間眾人把酒言歡,賈璉也不自覺的和薛大傻子拉近了關係,畢竟以後要對人家妹妹下手,那這個便宜大舅哥,是繞不開的。而且薛蟠倒比賈寶玉多了一些擔當,雖然紈絝,但還有些可取之處!再說了關係處好了,說不定還能送上神助攻!雖然他還沒有賈璉大,也就是個弟弟!而且薛家幾代人經營的心血。那幾乎遍布大周天下的商路鋪點,如今雖已衰敗,也不過是無人經營所致,若是在賈某人手裏,那用處可就是大大的,更有利於他的商業帝國布局於天下!

所以薛蟠這家夥就是個坐擁寶山而不會用的人!那賈某人以後若是有機會,如此寶山,豈能看他敗於庸人之手!賈璉正在心懷鬼胎,不動聲色的和薛蟠拉近關係之時,賈政便使人上來對王夫人說:“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輕,不知世路,在外住著,恐有人生事。咱們東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來間,白空閑著,打掃了,請姨太太和哥兒姐兒住了甚好。”

王夫人未及留,賈母也就遣人來說“請姨太太就在這裏住下,大家親密些”等語。薛姨媽正欲同居一處,方可拘緊些兒子。若另住在外,又恐縱性惹禍。遂忙道謝應允。又私與王夫人說明,一應日費供給一概免卻,方是處常之法。

王夫人知他家不難於此,遂亦從其願。自此後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中住了。

原來這梨香院,乃當日榮公暮年養靜之所,小小巧巧,約有十餘間房舍,前廳後舍俱全。另有一門通街,薛蟠家人就走此門出入。西南又有一角門,通一夾道,出了夾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東院了。每日或飯後,或晚間,薛姨媽便過來,或與賈母閑談,或和王夫人相敘。寶釵日與黛玉迎春姊妹等一處,或看書著棋,或做針黹,倒也十分樂業。

又聽聞林黛玉講一些賈璉給她講過的故事趣聞!畫上一幅繡像相贈,又引出大威天龍的前梗,眾姐妹嬉笑之間,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讓薛寶釵感到十分新奇,對林黛玉口中不時提到的賈璉,也有了一絲好奇之心!

那日入府拜會之時,匆匆瞥過一眼,驚豔之餘,不由感歎,世上竟有如此男兒。但見得賈璉:麵若桃花,眉目含情,自有一段風情。甚至把女兒家都給比下去了,就是寶玉與之相比,也差了許多去!

到底是這樣的一個神仙似的人。怕才能想出那些如此新奇的故事,聽說還寫得一筆好字,又精通西洋人的畫技,最主要是聽聞,賈璉鼓搗出了肥皂,生財有方,名動京師,甚至驚動了當今皇上!如此的人,又怎能不讓正是懷春年紀的少女念念不忘呢!甚至不由得在心底生出:“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歎惋!

倒是薛蟠起初之心,原不欲在賈宅居住者,生恐姨父管約的緊,料必不自在的;無奈母親執意在此,且賈宅中又十分殷勤苦留,隻得暫且住下,一麵使人打掃出自家的房屋,再作移居之計。

誰知自來此間,住了不上一月的日期,賈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認熟了一半,但是那些紈袴氣習者,莫不喜與他來往。今日會酒,明日觀花,甚至聚賭嫖.娼,漸漸無所不至,引誘的薛蟠比當日更壞了十倍。

雖說賈政標榜訓子有方,治家有法。但是一則族大人多照管不到這些;二則現在族長乃是賈珍,彼係寧府長孫,又現襲職,凡族中事自有他掌管;三則公私冗雜,且素性瀟灑,不以俗務為要,每公暇之時,不過看書著棋而已,餘事多不介意;況梨香院相隔兩層房子,又有街門別開,任意可以出入,所以這些子弟們竟可以放意暢懷的鬧。因此把薛蟠移居之念漸漸打滅了。~預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