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輩子沒打過這種仗

聽到城外傳來的鳴金聲,朱至澍也是長舒一口氣。

冷兵器的戰爭,他還是第一次見,對這種較熱兵器戰爭也毫不遜色的血腥和殘忍,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同時,當他想到現在以及將來,神州大地到處都將是處處烽煙、都處於這樣的戰火中時,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悲痛和決絕。

“我既然受命於天,那便一定要製止這場將要持續幾百年的屈辱和殺戮!一定!”

收起心頭的思緒,朱至澍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

城外追擊的火炮聲和投石車的聲音也漸漸停息,說明這場戰爭,已經告一段落了。

但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你去和劉長史說,讓犒軍的人趕緊過來,別餓著將士們。”

“還有傷兵營那邊也是,也要派人過去催一催。”

吩咐一名護衛去辦事後,朱至澍轉身向城牆上走去。

大戰已停,自己這時候上城應該沒問題了吧?

等朱至澍準備登上城牆的時候,正看到一名名預備隊的將士們沿著雲梯爬下城,剝下城下屍體上的盔甲,放在籮筐上被上麵的人吊上去。

為了防止奸細開門裏應外合,四麵的城門都被封死了,反正成都城的大軍固守待援不出去,零星的偵騎也可以墜繩出城。

難免會遇到沒死的傷員,是大西軍的,則補上一刀給個痛快;是官軍的,則跟著籮筐一起吊上去。

傷員處理的不好,就是一支軍隊巨大的負擔;但處理好了,卻是一支軍隊巨大的財富。

養好傷了,傷員就是一名上過戰陣、見過血的老兵了。

這種老兵,一個頂5個新兵蛋子有點誇大,頂3個絕對又保守了。

而蜀王殿下,早就搜羅了全城的大夫,建起了一座醫護齊全的大型傷病營,故此很多傷員都能夠活下來。

這也是今天的官軍守軍戰鬥力大增的原因之一。

打得好賞賜高、受傷了這麽多大夫全程管治、萬一嗝屁了還有豐厚的撫恤。

前後無憂,那還不豁出命去拚個好的前程?

這麽優渥的戰,別說大頭兵了,劉鎮藩這輩子都沒打過。

看著一籮筐一籮筐吊上來的戰甲,劉鎮藩嘴巴都咧到耳後根了。

這一戰,保守估計能繳獲戰甲近萬具,這意味著成都城的守軍,近乎人人著甲了,這種盛景,劉鎮藩估計隻有太祖和成祖老爺子的時候才有過吧?

直到身邊的校尉通報蜀王殿下來了時,劉鎮藩才從傻笑中回過神來。

抬頭就看到了笑吟吟向自己走來的蜀王,劉鎮藩急忙上前兩步,對著朱至澍行禮,大喊道:

“臣川蜀總兵劉鎮藩,拜見殿下。”

“使不得使不得,孤的劉戰神使不得,快快請起。”

朱至澍親手扶起劉鎮藩,笑容裏滿是真誠。

“此番大捷,本王為劉大人賀。”

“戰陣不宜飲酒,等打退賊軍,本王親自為劉總兵斟酒。”

“這如何使得,殿下折煞小臣了,來,殿下這邊坐。”

“都是震下來的灰塵,殿下莫要見怪。”

劉鎮藩客套了一番,將朱至澍引到一旁自己的座椅上,邀請朱至澍就坐。

座椅上肉眼可見的一層灰,即使有個機警的校尉上前拍了拍也是無濟於事。

劉鎮藩見狀,解下自己的大紅披風就蓋了上去,為朱至澍鋪了層墊子。

朱至澍看著這一幕,沒有說話,隻是在劉鎮藩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才說道:

“不急,一起看看這大戰後的戰場吧。”

說完,朱至澍踱步到城牆垛口邊,看著外麵在烈日的暴曬下、已經趨於平靜的戰場。

雖然已經趨勢平靜,但仍然硝煙彌漫,這是那些還在燃燒的攻城車和雲梯,甚至還有些還在燃燒的屍體。

一萬多具屍體撲在外麵偌大的戰場上,一股寂寥感油然而生。

“如果這場仗輸了,躺在那裏的就是我們吧?”

朱至澍輕聲的說道。

站在一邊的劉鎮藩自然聽到了,急忙又行了一個禮,斬釘截鐵的說道:

“殿下無需擔憂,臣一定能守住成都城,護衛殿下、城中的百姓安寧。”

“有劉大人的保證,本王自然放心。”

“傷亡冊子出來了嗎?”

朱至澍隻是一番感慨,其實心中還是很坦然的,畢竟結果在過程麵前,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

但更重要的是,做好過程,那結果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所以現在還是關注大戰的傷亡為重。

“軍中的僉事正在統計,但估計還要些時辰,不如殿下先用膳?算算時辰,龍大人和張大人也快過來了。”

龍文光和張繼孟分別去了北城牆和南城牆督戰。

雖說那兩個地方是賊軍的佯攻方向,但還是要各大員過去盯著才能放心些,兩人過去也就是做個菩薩,戰事上的事,主要還是兩個副將在負責。

大戰一結束,兩人自然要過來向朱至澍匯報下今日的戰況。

“好,犒軍的隊伍應該也快到了,我可是好生吩咐了,不能委屈將士們,希望那些大戶們沒太摳門,不然我就親自上門要了,哈哈哈。”

“是是是,殿下仁義......”

兩人說笑著去了城下。

......

而在城外七裏處的大西軍大營,氣氛卻沒有這麽融洽了。

艾能奇光著膀子,身後背著荊條,荊條上的小刺,將**的背紮出一道血跡,艾能奇卻恍若未覺,猶自跪在大帳內。

大帳的左右已經坐滿了人。

汪兆麟、嚴錫命坐在大帳主座左手邊的最上首位置,再之後則是一長溜的文官;

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則坐在大帳主座右手邊的最上首的位置,再之後是一長溜的武官。

三人旁邊還有一個位置空著,以前那個位置都是艾能奇的,但今後還是不是,艾能奇心中也沒底。

空著的還有大帳中的主座,也就是張獻忠的位置。

有資格參與宴會的文武都到齊了,張獻忠還卻沒來。

往日這個時候大帳中都是歡聲笑語迎接張獻忠,但今日整個大帳別說笑聲,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空氣仿佛都凝固住了。

“大王到!”

隨著一聲通報,張獻忠在幾個護衛的簇擁下,從大帳的後麵來到,一屁股坐在主座上,徑直飲下了一杯烈酒。

然後才看向跪著的艾能奇,沉了口氣說道:

“起來吧,男子漢大丈夫,這麽跪著,讓人笑話。”

“兒臣有負義父重托,特來請罪。”

艾能奇沒有起來,反倒是重重的磕在了大帳的青磚地板上,額頭很快就見了血。

“回座去。”

看著艾能奇的表演,張獻忠沒有多說,隻是淡淡的說道。

但這淡淡的語氣,卻讓艾能奇真正的感到恐懼,當下不敢再多言,連身後的荊條都沒解,直接回到了座位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不隻他低著頭一言不發,大帳內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張獻忠的殘暴,在座的每一位都無比清楚,此時更是沒有一個人敢觸氣頭上的張獻忠的虎須,紛紛低眉順眼的做起了鵪鶉。

“汪兆麟,說說那個什麽蜀王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