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震驚
官道上,鄭氏父子看著河邊一架架巨大旋轉的水車,田野上隨處可見奔騰不休的龍骨車,還有那穿梭田間地頭的流民佃戶,都是睜大了眼睛。
“這王泰好大的陣仗,他到底要做什麽? ”
鄭雄的驚訝中,帶著一絲戲謔。
“他是不是腦子壞了,這不是燒錢嗎?”
“不要小看王泰,到底是讓他做成了!”
鄭子羽眼神幽幽,心中隱隱不安。
王泰這家夥,出手便是大手筆,隨隨便便上萬兩銀子,即便是他鄭子羽,也是自歎不如。
“這些個大家夥,連帶挖井修渠,恐怕得花上萬兩銀子吧!”
鄭四兄弟和他的主人一樣,眼睛裏全是驚歎號。
“這水真甜啊!”
鄭大從水渠中用手舀起水來,喝了幾口,發出和楊震一樣的驚歎。
“瞧你那樣子,好像沒喝過水一樣!”
鄭四鄙夷地看了同伴一眼,自己卻忍不住嚐試了一口。
“大人,公子,這水真甜啊!”
鄭四不由自主,發出了和鄭大幾乎一樣的呐喊。
“你們沒喝過水嗎?趕緊上馬,別給老子丟人現眼!”
鄭雄自然不會幹這事。他眼睛一瞪,鄭四鄭大等人趕緊上了坐騎。
“這王泰,光是這份魄力和毅力,便是非常人所及! 咱們是小看他了。”
鄭子羽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原以為這二杆子人傻錢多,搞這麽大的排場,銀子一定會打水漂。誰知道他竟然風風火火,給弄成了。
知易行難,這麽大的投入,事無巨細,方方麵麵,從材料到組織人手,從統籌協調到組織安排,這王泰處理的井井有條,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本事。
“公子,這是那個漿糊腦袋的王泰嗎?他怎麽能想出這麽多的辦法,搞出這麽大的名堂?”
鄭四的話,讓鄭雄悵然若失,心中嫉恨萬分。
“走著瞧! 看他狗日的投這麽多銀子,到底能起什麽作用?”
“不管起不起作用,王泰這事情,已經是辦成了!”
鄭子羽臉上陰晴不定,眼神中隱約有一絲失落。
“你們看看那邊,王泰隻怕還要開墾更多的荒地。他田裏的水井,還有河邊的水車,可是能澆不少地啊!”
鄭雄一愣,向著南麵看去。果然,有許多流民在荒地上勞作,看樣子排場不小。
“就看他有沒有那麽多銀子!”
鄭雄冷笑一聲,目光炯炯。
“這些個大家夥,恐怕已經快讓王泰口袋幹淨了。我倒要看看,他怎麽繼續搞下去!”
鄭子羽微微歎了口氣,兒子說的沒錯。墾荒種田,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麽輕鬆,得有白花花的銀子才行。
“爹,王泰開荒種地,縣裏好像沒有正式的公文。你要不要在洪督師那裏說說,讓他出麵,治治王泰和張名世?”
鄭雄的話,讓鄭子羽啞然失笑。
“陝西流寇猖獗,田地大片荒蕪,官府組織民力種田,隻有西安府周圍幾縣能納糧一半以上,其餘諸縣隻有三成四成。你就說紫陽縣、合水縣,兩年時間,都沒有知縣上任,還有幾人種地。漢中各縣,這兩年的荒田,都是有一半以上。”
他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墾荒場麵,五味雜陳。
“這個時候參王泰墾荒種田,你這是參他還是誇他? ”
鄭雄臉上紅了大半,趕緊岔開了話題。
“爹,既然那麽多縣沒有知縣,你何不求一下洪督師,讓他推薦你做一地的知縣,又何必和張名世爭這鹹陽縣的父母官?”
“到那些破地方作甚,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鄭子羽眼神幽幽,神色自若。
“那些個破縣,窮鄉僻壤,民力凋敝,極難作出政績。朝廷任命的知縣都不去上任,爹難道是神仙不成,非要去自討苦吃?”
鄭雄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看來這做官的學問,自己還得和父親好好學學。
渭水以南的官道上,王二帶著幾個家丁縱馬前行,後麵無數衣衫破爛的流民青壯跟隨,聲勢浩大,猶如武裝遊行一般。
王二一邊打馬向前,一邊大聲叮囑著後麵的流民們。
“到了王家莊,都好好幹,王公子虧待不了你們! 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
流民有氣無力地回道。
“都給我記住,好好幹,吃穿不愁。誰要是偷奸耍滑,別怪我手黑! 記住了嗎?”
“王二哥,記住了!”
流民們聲音大了一些,但依舊有些稀稀拉拉。
“還有,公子馬上要招募練兵,誰要是敢作奸犯科,調戲婦女什麽的,那渭水裏麵就是歸宿,記住了嗎?”
“王二哥,記住了!”
這一次,流民們的聲音終於大了起來,有些精壯的漢子已經是怦然心動。
“我聽不見,大聲點!”
“王二哥,記住了!”
流民們聲音高亢,王二滿意地點了點頭。流民裏麵,有不少練家子,身強力壯的年輕漢子不少,估計能挑不少好苗子。
“王二哥,你看我這身子骨,能當鄉兵嗎?”
一個瘦骨嶙峋的年輕漢子滿臉賠笑,向著王二點頭哈腰地問道。
“你呀,太瘦了! 先種地挖渠,養上一陣,把身子練結實了才行。”
王二看了看漢子,搖搖頭說道。
瘦弱漢子天生的自來熟,也是個人精,察言觀色,行家裏手。
“王二哥,你別看我瘦,我有的是力氣。再說了,誰不知道,王公子拿你當兄弟,能不能當鄉兵,還不是你王二哥一句話的事情!”
“那有你說的那麽玄乎。再說了,公子高看咱們,咱們也得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王二卻是似乎不為所動。瘦弱漢子這點花花腸子,都是他以前玩剩下的。
“招收鄉兵有規矩,不是誰說了算,還是要考核,看看你有沒有力氣,是不是殘疾。你想想,陝西流寇土匪這麽多,遲早要真刀真槍,你要是沒有本事,那不是讓你送命嗎?”
王二板起臉來說道,瘦弱漢子連連稱是。他也明白,以自己這個身體,上陣拚殺,恐怕很快會丟了性命。
“王二哥,我去,我練過!”
“王二哥,我會騎馬,會射箭,看我咋樣?”
瘦弱漢子偃旗息鼓,其他的精壯漢子們紛紛喊了起來。
“都別嚷嚷! 我再說一遍,想當鄉兵,到時候去了會考核,不是看看就行!”
王二大聲喊道:“選上的還要操練,還要出去剿匪殺敵。沒選上的也別垂頭喪氣,我家公子要開荒種地,總有事幹,總能填飽肚子!”
流民們紛紛點頭。王泰這麽大的排場,又是造水車挖井,又是鄉兵練總,誰也不懷疑王泰的實力。
“你們都記住了,隻要好好幹,我家公子絕對不會虧待大家!”
王二還要繼續說話,看到官道上駐馬而望的鄭氏父子一行人,便停下馬來,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鄭氏父子等人。
鄭子羽轉過頭看了一眼王二,又繼續向田間張望,片刻回頭,王二還在虎視眈眈。
鄭子羽心裏一估摸,馬上反應了過來,這王泰的惡奴,這是在挑釁自己啊!
“這可惡的家夥,真是欠收拾!”
看父親臉色難看,鄭雄也是臉色鐵青,他使了個眼色,惡狠狠地迸出一句話來。
“誰去收拾了王二,本公子有重賞!”
這王二什麽東西,以前連他的主子王泰也恭恭敬敬,稱自己一聲大哥,現在王泰先翻天,這王二跟著炸刺,真把自己當成了路人甲!
鄭大不顧肩膀上的傷勢,縱馬而出,手上的鋼刀寒光閃閃。
“回來,何必和這些人一般見識! ”
鄭子羽眼睛一翻,瞥了一眼王二,輕輕打馬離開。鄭大無奈,打馬回來,鄭四鄭五其他幾個家丁,也都趕緊跟上。
“爹,要不要我讓人動手,毀了這些玩意,讓王泰空歡喜一場?”
鄭雄的話語,讓鄭子羽沉思了一會,終於搖了搖頭。
“這些水車,事關萬千流民的生死,還是不能做的太過,以免惹起眾怒。再說了,流寇若是勢力太大,對咱們也是無益。那些闖王闖將,對官紳可不是一般的狠!”
鄭子羽難得地動了惻隱之心,也是看的深遠。
“咱們和王泰勢成水火,一旦出了事,上官難免會懷疑到咱們頭上。還是從其它地方著手吧。”
“爹,既然如此,那咱們還和南山的……”
鄭雄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鄭子羽打斷。
“南山那些家夥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闖王八大王曹操那些人才是心腹大患。你現在明白了?”
“父親說的是。”
鄭雄心服口服,趕緊點了點頭。
論及老謀深算,翻手覆雲,父親要說第二,鹹陽縣沒有人敢稱第一。
“王二哥,那是什麽惡人,穿著官衣,看起來架子挺大的!”
瘦弱漢子看王二臉色鐵青,猜了個幾分,小心翼翼地問道。
“一群惡人!”
王二冷冷說道。以前鄭雄正眼都不看自己一下,對他來說,這些都是奇恥大辱,時刻,他都想著要報回來。
“年紀大的是本縣的主簿鄭子羽,知縣大人下來就他最大了。穿青袍的是他的兒子,鹹陽四公子之一,鄭雄鄭禽獸。周圍都是他的爪牙!”
王二的話,讓瘦弱漢子心頭一驚,下意識脫口而出。
“王二哥,這鄭氏父子我聽說過,是鹹陽城有名的惡人。王公子好像也是鹹陽四公子之一,是你還是王公子和他們有了過節?”
瘦弱漢子雖然是老油條,但還是良善百姓,鄭氏父子的惡名,鹹陽縣無人不知,他也是早有耳聞。
“什麽惡人,一群衣冠禽獸而已!”
王二狠狠往地上唾了一口,滿臉的不屑。
“要不是我家公子手下留情,鄭雄這小子早就沒命了! 不要說小小的鄭氏父子,就是那皇親國戚的秦郡王,我家公子也不放在心上,當日還不是如喪家之犬,逃之夭夭!”
紈絝子弟大鬥皇親國戚,流民們紛紛來了興趣,瘦弱漢子也是精神一振,趕緊問了起來。
“王二哥,王公子怎麽收拾那個什麽郡王,你倒是給大家夥說說!”
王二看了一眼興致盎然的流民們,打馬向前。
“大家夥都跟上了,聽我給大家好好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