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虎豹營

自從來到廣鹿島之後,馮通初時震撼,小小的月亮灣一派繁華景象,雖不能說人人富足,但路人大多麵無愁苦之色,無饑饉之憂。

之後便是好奇,到底是如何成就這般的世外桃源?

再後來,屁股還沒坐熱,便被拉去開會,糊裏糊塗的當了個什麽軍事協理的官。

真是活見鬼,趙氏父子都是傻的麽?認識沒幾天的老漢,而且是被逼迫而來,就委以重任,莫不是在開某的玩笑?

可是會中烏泱泱幾十人,怎麽可能是玩笑,真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會後,老漢花了半月時間,逛遍廣鹿島山地森林,溪流窪地,走訪三街四巷,學堂,醫館,連鹽場,船廠,窯廠都沒有放過,更是吃住在左校場三日。方才來會自己的主家。

“馮爺爺今日來,何以教我?”

老漢也不客氣,重新落座,語氣鏗鏘的說道“我觀月亮灣三麵環山,一麵臨水,少爺也曾讀過兵書戰冊?”

明生啞然而笑“小子哪裏讀過兵書戰冊,不過是看中此處是個上好港口而已,至於您說的,不過是湊巧。”

老漢扼掌大笑“這也是本事,且不管他,你來看。”

老漢從懷中掏出一副地圖鋪於桌上,點指幾個位置。

“老漢幾日來在廣鹿島勘察地形,月亮灣乃易守難攻之地,若要長久占據月亮灣,需在三麵山頂建碉堡七座,各架設弗朗機炮兩門,以小路相連,建單麵石牆;東側兩山峪口建小型城關一座。如此,可俯視廣鹿島周邊海域,足以自守。”

這馮通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明生凝神靜聽,馮老漢的籌謀實則以山為牆,每隔二裏設一據點,將整個月亮灣包圍,既可瞭望又可屯兵。

可是這種操作,會不會太囂張了一些,別招惹到大明軍兵前來圍剿,那可就樂子大了。現在是有鄭老太監包庇,誰知道他幾時躺屍,或者被調走呢。

斟酌一番,明生方才說道“馮爺爺謀劃果然周全,隻是怕是會樹大招風,碉樓高聳,怕是會讓沿岸的墩堡警覺,同官軍起了衝突。”

“可是同沿岸墩堡有所衝突?”老漢凝眉問道。

“沒有,我爹年年對附近各處墩堡都有孝敬,可人都是貪心不足的,那望海堡的陳把總一直在虎視眈眈,隻是迫於鄭礦監威勢,不敢動我等。”

“那鄭礦監同家主關係如何?”

明生嗤笑著說道“左不過是利益罷了,咱們每年有三千兩銀子的孝敬,貢品也由咱家包辦。”

馮通哈哈大笑著說道“如此,還有甚可怕的,皇爺重閹宦,別說是一個小小把總,即便是衛指揮使也要躲遠。何況建與不建,都被人家盯上了,還有甚可擔憂的。”

“好,那就依著馮爺爺,待新增民居,辦公之地修建之後,便著手修建碉堡城關,隻是暫時無炮,待小子再想辦法。”

見明生欣然允諾,老漢更是來了興致,從懷中又掏出一張清單鋪於桌上,凝神說道“現在咱們有三哨二隊軍兵,共計三百三十人,某計劃新編二哨一隊,二百一十人,另編預備隊六十人,總兵額六百人。火銃跳**各半,已老兵為骨,三月可為敢戰之兵。”

明生心花怒放,這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之前都是自己坐在炕上瞎琢磨,現在則是被馮老漢安排的井井有條,自己隻需查漏補缺即可,不要太省心。

“可,隻是小子尚有兩點補充,一則灣裏的學堂有男童數百,我意成立兵科,十二歲以上必須研習,馮爺爺抽調幾人擔任教員;二則咱們在還有一塊飛地被倭寇占據,我意明春攻略牛頭島,介時六百戰兵要傾巢出動,月亮灣怕是無人守衛,可否再成立百人的守備?將灣中的成丁都組織起來,每旬訓練一日,也可自保。”

馮通含笑點頭“少爺深謀遠慮,老漢自當遵從。”

老漢起身,又對明生躬身施禮,說道“所謂師需有名,有名則勇,還請少爺賜名。”

“哦?還有此說,小子願我軍急如豹,猛如虎,名曰虎豹營如何?”

“甚好!”馮通撫掌大笑。

……

午時,趙春哥風塵仆仆歸來,卻是看見明生正在炕上小憩,頓時七竅生煙,擰著耳朵將明生叫起。

“哎呦~疼~疼,爹,你這是作甚?我也沒惹事啊。”明生哀嚎。

“哼!你倒是睡的舒坦,老子都快被累死。”

“怎的了?現在諸事都有人負責,老爹您四處巡查便是,您莫不是去搬磚了?”明生揉著耳朵,幽怨的問道。

老爹雙眼一瞪。

“你說的倒是輕鬆,各個主事都在摸索,難免有疏漏,何況這事也不是他們能解決的。糧食!跑了幾次山東,從富戶手裏高價購糧,也將將夠三月之用,老子都快愁死。”

明生也不會下蛋,這糧食確是個大問題,手拖著下巴,小眼珠亂轉,笑咪咪的對老爹說道“爹,北地糧食金貴,我想著跑一趟浙江,聽聞蘇杭多有糧商聚集,乃漕運起始之地,生絲轉運之所,若是能開辟出一條商路,又是一條發財的途徑。”

“可有把握?現在灣裏諸事繁雜,我走不開,也隻能你去,隻是要小心,聽聞閔浙沿海海寇眾多,我等北地漢子怕是不易相容。”趙春哥皺著眉頭說道。

“兒子也沒把握,去了再看吧,在家裏坐著卻是一點機會也無,此行我帶幾個浙兵過去便是,怕甚的欺生。”

明生莞爾,這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總要去了才能謀劃,在家瞎琢磨有個蛋用。

轉過天來,明生攜揚威,雄獅二船,有馮彪,馬進,孟超,周飛跟隨,船員共一百六十餘人,從月亮灣起航,卻不是直奔蘇杭,而是去往濟州島。

馮彪,馬進都是浙兵出身,三十五六的年紀,還算壯年,被明生拉來充當帶路黨,至於前往濟州島,則是順道探查一下倭寇的虛實,畢竟倭寇在自己地盤上吃喝拉撒,明生心中很是不爽。

此時春夏交替,海上風向複雜,千五百裏海路,半月餘方才到得濟州島。萬幸,倭寇不曾圍城,二船停靠碼頭,明生帶著十幾人迤迤然向城門走去。

見四周的莊稼長勢頗好,一掌高的麥田,一眼望不到盡頭。

明生不禁心中疑慮,難道倭寇撤走了?如若牛頭島重新被濟州軍兵占據,即使手中有著契約,也不好討要。

到得城門,稟明來意,有守門軍兵入州衙稟告。巧了,卻是那中年公人出來相迎。

明生笑嗬嗬拱手致意“幾次叨擾,尚不知大人貴姓,煩請告知。”

那公人含笑應道“某家李純浩,忝為進勇校尉,專司捕盜治安,閑職而已。”

“此番又要有勞李大人。”說罷,十兩銀子奉上。

李校尉接了銀子,含笑說道“綾陽君聽說趙公子前來,很是高興,特派某前來迎接。此時綾陽君正在府中恭候。”

明生點頭應了,心中卻是奇怪,這李倧困居此島,尋我何事,莫不是想招我做門客?隻怕是某這價錢,你承擔不起。

入得李府,那李倧正在偏廳等候。

“哈哈~趙公子來了,有失遠迎,請坐。”李倧很是熱情,拉著明生入座。

“殿下可好?小弟叨擾,還望殿下擔待。”明生自然是熱臉相對,客氣的虛偽。

二人相互間客氣一番,李倧便探身問道“趙公子此行是去倭國貿易麽?此時風向不對啊,怕是在海上要耽擱不少時日。”

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麽?你管我順風,還是逆風,明生打哈哈敷衍道“有些許急事,萬不得已才趕去倭國。殿下相邀,可是有事?”

李倧欲言又止,訕笑著說道“無事,本君隻是對海上頗為向往,想這大海無邊無際,國家無數,種族眾多。賢弟多在海上營生,定有許多趣事,不如邊吃邊聊?”

我信了你的大頭鬼,你一個李朝的親王,又是賢弟,又是擺宴,真當某是傻子麽?隻是不知道葫蘆裏賣的甚藥,且吃著,看你演戲。

片刻間,山珍海味擺上,二人把酒言歡,那李倧更是頻頻勸酒,明生也假裝親近,將一些海上不痛不癢的事拿出來閑聊打屁。

酒至半酣,李倧揮退侍者,四方臉擰成麻花狀,一張哭臉對著明生說道“還請賢弟救我!”

明生聞言,手上顫抖,酒杯差點落地,開什麽國際玩笑?你一個親王,我怎的救你?何況也不知道是何事?莫煩老子!

強裝鎮定,明生語帶關切的問道“殿下何事如此?莫不是倭寇未退,可某觀濟州城附近莊稼長勢良好,不似有倭寇侵擾。”

“嘿~那倭寇長居牛頭島,怎的會退?這莊稼雖然種下,可未必是濟州百姓的,倭寇時有劫掠,隻是禍害村莊,莊稼是一點也不碰。賢弟可知為何?”

不待明生作答,李倧繼續說道“那是等莊稼熟了,剛好充作軍糧啊。”

明生驚的差點沒咬掉舌頭,還有這種操作?這濟州官民是傻的麽,種糧給倭寇,好使有力氣砍殺自己?

“小弟卻是不懂了,如此,為何還要種糧?城中的官軍真的如此不堪,對六七百倭寇就無可奈何?。”

李倧搖頭苦笑“不種糧,百姓如何生活,縱使倭寇搶奪,也終究會收割一部分。至於城中的官軍麽?嗬嗬,濟州百姓都是棄民,朝廷何時在意過彼等性命,巴不得都死光了,再遷移人口過來。而且本君過幾日便會被趕出城中,賢弟可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