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卑鄙小人

四百餘裏海路,明生號日夜兼程,途中又喂了工匠們幾次嗜睡藥粉配米粥。怪不得狗子心狠!這些人清醒後便口吐芬芳,趙明生的祖宗們扛不住啊。

工匠們委實淒慘,眼神木呆呆,嘴角流著口水,手指不時抽搐幾下,有那抵抗力強些的,喉嚨裏發出稀奇古怪的聲音,狗子也聽不清在說甚,料想是在問候狗子先祖。

人生充滿了不得已,狗子不想被種種不得已絆住手腳,便隻能行此下作之事。

“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

有了這些船匠,趙家就有了根本,罵就罵吧,瑕不掩瑜,狗子在心中自我安慰,隻要我不難受,難受的就是別人。

船行三日,方才到達月亮灣,趙春哥夫婦看著從船上抬下來的漢子,不明所以,我兒這是又做了甚?不是招募人手麽,怎麽抬了一群將死之人。

難道是將這些可憐之人接回來醫治?我兒果然是個良善的。老娘總是這麽善解人意,在心中給兒子默默點個讚。

“兒啊,這些人都怎的了,要不要為娘請些郎中過來?”

“不用,不用,這些事爹和我自會處理,就不勞您費心了,看好鹽場那邊,您就是咱家最大的功臣。”狗子趕緊衝老娘擺擺手。

放眼四顧,狗子琢磨著怎麽安置這些人,房子都還沒建好;窩棚麽,怕被這些人給拆了,附近也沒個山洞,倉促了,沒想到以這種方式請人,隻好拉住老爹,小聲的嘀咕了一陣。

趙春哥先是暴怒,指著狗子一頓臭罵,接著是不停的搖頭歎息,最後是無奈,帶領著一眾留守的傷殘老兵們,在山坳的背風處,用削尖的木樁,建了十餘間簡易的牢房。

速度很快,不到日落,便已建成,每間牢房間隔三丈左右,牢房裏鋪上麥草,其上再鋪被褥,將七十餘人分散安置其中。又吩咐老兵們身著鯊魚皮鎧甲,拿著棍棒刀槍往來巡視,方才安心的給一眾工匠們喂食飲水,好肉好湯伺候著。

第二日巳時許,一眾工匠們才紛紛還陽,勉強可起身走動,隻是舌頭仍舊硬邦邦,說不出甚清晰的字眼。

望著一眾凶神惡煞的老兵們,知曉是遭了賊寇,這些可恨的賊寇不是應該綁票打劫那些富貴人家麽?我等一個個都是窮漢子,有甚的油水。

有膽小的工匠嚎啕痛哭,頻頻磕頭,也有那膽大不要命的,死命的搖晃木樁咒罵。老兵們則是威脅呼嚇,拿著棍棒做式欲打,足足折騰了將近兩個時辰,眾人累了,方才漸漸平息。

遲早是要相見,這個坎狗子躲不過,見得眾人稍安,狗子才輕手輕腳的走到關押錢老漢的牢房前。

此時的錢老漢麵帶死誌,生意是他接洽的,人是他帶過來的,如今被賊人坑騙,不知所在,不知生死,如何對得起這七十餘人的家小?如何向祖宗交代?

見得小賊人,直氣的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指著小賊人的手兀自顫抖不止,心中邪火無處發泄。

“小賊!有話便說,有事便講,老漢我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你!”

“小子得罪諸位了,但請錢爺爺安心,小子絕無害命之心,也無貪財之意。之所以行此下作之事,也是被逼無奈。”

狗子對著牢房逐一躬身施禮,又繼續道“叔伯們暫且先在這裏安住,雖不得自由,但一應酒肉管夠,定不叫叔叔們吃苦就是,待來日諸位康複,咱們再詳談。”

工匠們不明所以,聽著不似要害我等性命,但又放不得我等,何意?一眾人都將目光投向錢老漢。

薑還是老的辣,錢老漢琢磨著狗子的言語,平複一下心神,尋思這些賊人怕是要拉我等入夥?如此性命暫且無憂,萬不能激怒這些賊子下毒手,語氣便也軟了下來。

“且慢著,你小子把話說清楚,不然我等如何安心?你陷老漢於不義,這些人倘若有個閃失,老漢我死不瞑目。”

“小子確是騙了錢爺爺,之所以請諸位到此,不是打些家什用具,而是為了造船。也不瞞錢爺爺,小子家裏做的是跑海的買賣,所需船隻甚多,官麵上又沒有人脈,不便買船。”既然老漢相問,狗子也不打算隱瞞。

屁的跑海買賣,你當老漢我的鹽是白吃的,無非是做那海上的強盜賊匪,殺人越貨罷了,這小賊人還往自己臉上貼金。隻是如今人在屋簷下,且先保的性命再說。

錢老漢心中鄙夷,麵上卻不漏聲色道“你要船,同老漢實說便是,舍得錢財,總有法子弄到船,拘禁我等工匠有甚用?一無船塢,二無圖紙,僅僅我等也造不出船來。”

“錢爺爺何以教我?”狗子嘴角上揚,笑的那叫一個假。

“放了我等回去,老漢我舍得性命,也會想辦法給你弄條船來,但錢財卻是少不得。我等以祖宗起誓,不透漏一絲一毫消息給官府。”

狗子隔著柵欄貼近錢老漢,說道“錢爺爺,你看下我的眼睛?”

“怎的了?”錢老漢莫名其妙。

“您看我像個傻的麽?放你們回去,那我幹脆一刀砍死自己算了,看來錢爺爺還是沒想明白,咱們改日再談吧。”狗子拍拍衣袖,轉身就要離開。

“我等不可能投你,一家老小都在登州城呢,逾期不歸,全家老小性命不保。小公子就發發善心,放了我等吧。”

錢老漢忍不住涕淚橫流,俯身跪地,其他工匠們也紛紛跪地抽泣,求饒聲不絕。

哎~這事鬧的,怎麽感覺自己是十惡不赦的,比那九世惡人還可惡。

狗子攤攤手,對錢老漢躬身行禮,說道“錢爺爺,諸位叔叔們不必擔心,安心在這裏住著。諸位的家眷,小子這就回去幫大家都接過來團聚,以享天倫之樂。”

“啊~你個小賊,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你……”這錢老漢也是個暴脾氣,直接被狗子氣的暈了過去。

狗子吩咐人趕緊搶救,哎~自己還是先消失一段時間的好,這些人現在恨自己恨的牙癢癢,又是逼良為娼,總要有個過程,慢慢熬鷹就是。

……

“爹,兒子這就走啦,去登州將他們的家人也想法子弄過來。我做惡人,您就要做好人,沒事就多去和他們聊聊,但人千萬別放出來。”父子二人站在岸邊,狗子囑咐道。

“我自曉得,隻是你將這些人綁來,非但不能做事,反而還記恨著咱家,何苦來哉!”有這樣的兒子很是憂愁,能幹,但也能惹事。

“爹,這個不需擔心,最多過得兩三月,就算是放了他們,他們自己也不敢再回去。兒子這次去往登州,一則將一眾家眷接過來,二則為了斷絕他們的念頭。”

“可不要害人性命!”

“哪能呢?一封檄文的事,害人作甚!其他都好說,兒子擔心的是糧食問題,過得大半月,恐怕會有幾百人來到月亮灣,爹,您真要辛苦辛苦,盡力多收些糧食,起碼保證半年存糧在手才是。如今咱這麽大的家業,稍有差錯,便會萬劫不複。”

“你這小子,你爹我心中有數,走到今天這一步,便再也沒有回頭路。我知你有大誌向,向前走就是,你爹我幫你守家。”老爹拍拍狗子的後腦勺,語重心長的說道。

狗子心中稍安,拜別老爹,重登明生號,馬不停蹄再往登州府。

……

登州府東三十裏李家灣,狗子帶著眾人登岸,此處人煙稀少,抵近官道,正是打家劫舍,來去如風的好去處。

派人趕赴寧海州的那處大車店,將二十餘輛驢車趕來,又將陳立,董亮,周亳,周飛四人喚至跟前。

“四位伯伯還要辛苦些,拿著這份名單去趟登州府,將那些工匠的家人都接過來!”

四人麵麵相覷,都要給狗子跪了,咱把人家漢子都給綁了扔大牢裏,哪裏來的膽子還去見他們的家眷,自家小少爺莫不是發癔症了?

“那個,那個小少爺,那些婦人們怎麽會聽咱的,說接走就接走,怕不是見著咱們就要見官!小少爺可不好跟咱們開玩笑。”陳立苦著臉,期期艾艾的說道。

望著棒槌叔叔們,狗子很想把他們腦袋撬開,塞些東西進去,都是一根筋啊,腦子都不會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