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相勸得失
“殿下心中記掛隻是一時得失,可曾深思陛下此舉的真正目的?”陳豐無疑是一個好老師,他做的並不是將自己的思想灌入李世民的腦中,而是引導他自己去想李淵的深意。
隻能說,現在的李世民也隻是初見千古一帝的雛形,若要和玩弄政權近十載的李淵相比,確實還遠遠不及,也正是因此,李世民才會在此次與太子的交鋒之中失利。
唐王此舉,至少傳遞了四個信號。
第一,即便此次造反確實是太子一手設計,但也隻是針對秦王所設計的,關於國家並不大礙,秦王大勝之後,隻字不提太子的所作所為,還將最大的好處給了太子,相反平叛有功的秦王隻是得了盛讚,說明他們的皇帝陛下依舊信任太子,且對於不威脅到國家社稷的事情,忍耐度不小。
第二,安撫效忠於太子的地方將領,例如隨州都督韋雲起,邢州都督任瑰,坐鎮涇州的羅藝,同時也安撫了朝中依附於太子的文臣,太子依舊是太子,不會因為秦王戰功赫赫而有所偏頗。
第三,盡管大唐鬧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內亂,但是江山依舊堅固,社稷仍然穩定,奉勸心懷不軌的某些鄰居還是夾起尾巴做人,趁早將心裏那些門門道道的都收將起來,莫要到了最後,弄得自己麵上過不去。
第四,以流放兩人屬官為警告,警告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他二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斷不該因為一個皇位而心有隔閡,說白了還是竇皇後在他心裏的位置在作祟,不希望兩個兒子反目成仇。
眼見李世民神色之中的冷情漸漸消退,陳豐便知他是想通了,因此也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果然二人不謀而合。
“縱算太子成了最大的贏家,但殿下也並未失利。”接下來的內容也唯有等李世民內心平靜下來方能講通,不然他心懷怨憤,隻會鑽牛角尖。
見李世民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眼神之中終於重見秦王應有的神色,陳豐才繼續說道,“殿下覺得奪取江山,文臣與武將何者更重要?”
這?李世民疑惑了一下,按他的想法,文治武功一樣都不能少,才能奪得最後的勝利,可陳豐偏偏要將二者分出個高下來,這倒是讓李世民為難了。
“殿下不解,且聽某細細道來。”陳豐笑了笑,不要說李世民,這個問題就算是放在李淵的身上,他也未必能夠答得上來。
“奪取天下,自是武將更為重要!”陳豐直接蓋棺定論,見李世民有要反駁的意向,他伸出手向下壓下,示意稍安勿躁,“某所問,是奪取天下,孰更重要,自是武將,生殺予奪戰無不勝。若是治國,便是文臣更加重要。”
“殿下,此時亂世,當出重兵用重典,方能立世。”
亂世當行重典的道理,李世民自然心中知曉,此時再聽陳豐的話,也覺得道理斐然,瞬息之間就明白陳豐說自己並未失利的原因。
太子雖然得到了同中書省一起批閱奏折的權利,但同時他也失去了一員大將,在聽完陳豐的解釋之後,若是讓他和李建成易地而處,以失去一員大將的代價來換取批閱奏章的權利,他亦會心疼。
“至於連坐那三人,看似陛下一碗水端平,並未失去公允,但先不說太子府失去了兩人,而我方隻損失了一人,就單論那杜淹,杜淹和杜如晦杜大人之間的恩怨,想必殿下比微臣更加清楚,某倒是認為,杜淹走,要比留的好。”
“況且,殿下有所不知,杜淹在投奔殿下之前,去過太子府。”
“你是說?”太子府三個字在李世民的心裏有著極重的位置,陳豐甫一提到太子府,李世民的臉色瞬間驚訝。
“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陳豐知道,李世民是在懷疑杜淹是太子派過來的細作,當即半真半假的應道。
隻有陳豐自己清楚,當初杜淹確實進了太子府,不過後來被太子命人打了出去,此時所知之人不多,他也是湊巧要出門,才看見杜淹在太子府受辱。但如今他自然不會為太子辯解,這兄弟二人之間的矛盾越深刻,他才越能得利。
更何況,也確如他所說,杜淹在太子府受辱,未必就不是太子和杜淹商量好的一出苦肉計,為的就是讓杜淹能夠名正言順的進入秦王府。當然,這種可能性小的可憐,若是當真是為了讓杜淹入秦王府做內應,其在太子府受辱一事,應當傳的天下皆知,至少也要讓李世民知道,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可惜了對於此事,李世民並沒有半分知曉。
“那為今之計,先生以為如何?”
為今之計?若要陳豐說,當然是越快反越好,若是不反亦有辦法除掉李建成,陳豐自然也會大力支持,可惜了,目前秦王對此並沒有半點頭緒,那就隻能讓他來推波助瀾了。
“殿下什麽都不需要做,靜觀其變即可,陛下定然有再次啟用殿下之時。”就算沒有,他也會製造出這個機會,就算他不出手,太子按照他給蔡東潘的計劃,亦能將事情給搞出來,對此,他心中有數。
“這!”雖說李世民已經漸漸開始信任陳豐,但是對於陳豐此次所言,確實讓他覺得不太正常。
首先站在臣子的角度來講,當今聖上蒙騙臣子,朝令夕改便已然不對,但此事除了皇上和他以外,並無第三人知曉,當時的禦書房連個伺候的小太監都沒有。
其次,站在一個兒子的角度講,作為父親,百般包庇長子,對他這個二兒子的內心造成了一定的損傷,難道這要就此善罷甘休?
“陛下並不希望見到您和太子兵戎相見。”陳豐一句話就喚醒了李世民的理智。
為大局著想,一時的委屈,確實算不得什麽,若是因此被那位能夠決定他們生死的父皇厭棄,才真真是最大的損失,靜觀其變確實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李淵知曉他的委屈,若是他能咽下,在李淵的心目中,他便不是那為了權勢不顧親情的人,反觀太子,做的就略差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