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家夥前世跟牛有仇嗎?

李世民雙眼微眯,審視著裴寂,嗬斥道:

“左仆射,你私自帶太上皇出宮,可知罪?!”

裴寂連忙磕頭:“老臣知罪!”

看見裴寂滿是白發的頭顱在地板上磕得砰砰直響,李世民心中有些不忍。

他知道裴寂自從他登基以來的這些年,確實不好過,但是裴寂一直占著右仆射的位置,讓他無法安排秦王府的功臣上位。

這讓李世民有些頭痛。

不過關一碼歸一碼,這次太上皇出宮,實際上怪不得裴寂,隻是李世民心中一口惡氣難平,這才責怪於裴寂。

“好了,裴愛卿,站起來說話。”

“謝陛下!”

“太上皇如今在什麽地方?”

裴寂連忙回道:“太上皇今日和老臣出宮散心,後來去了平安縣城郊,發現那裏的環境不錯,便要在那兒住下了,所以特命臣回來,向陛下報平安。”

平安縣?

李世民有些無語,他實在是想不通太上皇為什麽要去那裏。

“太上皇住在平安縣何處?”

“住在一個名叫秦牧的人家中!”

“秦牧?”

李世民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怔,他記得今日早朝的時候,房玄齡好像有提起過這個名字。

不會這麽巧吧?還是自己記錯了?

李世民問道:“那秦牧對太上皇招待得如何?”

“好吃好喝伺候著,不曾怠慢。”裴寂回答得沒有絲毫的猶豫。

李世民沉吟片刻,突然問道:“那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這——

裴寂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兩人說的可太多了。

說了玄武門事變,說了殺兄囚父的問題,說了法雅的流言,還說了旱災的問題,都是殺頭的話題……

對了,旱災!

裴寂沉默片刻,便道:“那秦牧說,此次旱災乃是自然現象,與……陛下無關,坊間的傳言純屬扯……扯……”

李世民聞言,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裴寂,急不可耐的道:“扯什麽?!”

“扯幾把蛋!!”

轟!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甚至還是髒話,卻讓端坐在龍椅之上的李世民虎軀一震。

兩眼放光!

好一句扯幾把蛋!!!

天災因他德行不佳,皇位來得不光彩而起,這種流言他怎麽會沒聽過?

這流言就像是一根刺一樣,橫亙在他的胸口。

但是流言難止,他又怎麽去解釋。

這一句扯幾把蛋更像是一個不相識的人,為他打抱不平,替他罵了出來。

終究還是有人理解他的!

讓他感覺整個身心頓時舒坦了!

裴寂看在眼裏,心中駭然,急忙打蛇隨棍上,開口說道:

“特別是那個法雅,散播留言,其心可誅!”

話音落下,李世民掃了裴寂一眼,沒有說話。

法雅,李世民已經忍他很久了,不過遲遲沒有下手,想著就是借此趕走一眾老臣,不過這件事他也是幾天前才做的決定,沒有告訴任何人。

包括最親密的觀音婢!

裴寂是怎麽知道的?以他平庸的才能,沒有道理能夠將兩件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聯係起來的?

難道還是那個秦牧?!

李世民心驚,但卻極力壓下心中的驚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在打量了李世民的神色之後,裴寂終於確定了。

秦牧說的是對的!

他才能雖然一般般,但是察言觀色卻是一流的,否則也不能爬到這麽高的位置,他從李世民微妙的表情變化中,看到了那一絲不平靜。

裴寂的心情變得複雜起來。

同樣心緒紛亂的李世民輕輕吸了一口氣,追問道:“他還說了什麽?”

裴寂趕緊回道:“他還說了,這場旱災,雖然對大唐而言是一個災禍,但也是一個機會!”

“機會?”

李世民和當時的李淵裴寂一樣,一臉的不解。

裴寂點頭,隨即將秦牧的話轉述了出來……

“……所以要趁這次天災的機會,一舉將突厥給滅了!”

“彼可往,吾亦可往之!”

“將突厥納入我大唐的疆土,成就泱泱大唐!”

裴寂一番講下來,感覺自己都有些熱血了,忍不住加了些修飾。

“好!說得好!”

李世民聽罷,竟忍不住拍案大聲喝道。

消滅東突厥,一直是李世民當政以來的一個大目標。

他每天秣馬厲兵,打造精銳之師。

為的就是這一戰!

而剛剛裴寂轉述的這番話,簡直就是說到他心坎裏去了!!!

這個秦牧,還真是有點意思。

難怪太上皇出宮碰上他,都不舍得回來了。

過了一會,李世民開口道:“君羨,你和裴愛卿跑一趟,務必保證太上皇的平安。”

“陛下,不可!”

裴寂一下子急了。

“為何?”李世民目光如炬。

“陛下,太上皇在臣回來前一再囑咐,想要以普通人的身份居住在平安縣,千萬不要暴露了他的身份,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就立馬死給您看……”

“……”

李世民輕歎一口氣,看來自己和太上皇的關係,即使過了這麽多年,依舊沒有緩和。

“罷了,既然太上皇那麽喜歡那裏,就讓他先在那呆著吧。”

裴寂聞言又鬆了一口氣:“陛下聖明!”

“好了,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

走出大殿的裴寂已是一身冷汗,打濕了衣襟,如果沒有秦牧,後果不堪設想……

看著裴寂的背影,李世民有些惆悵。

“太上皇給朕出了一個難題啊!”

在不暴露太上皇身份的情況下,還要確保他的安全。

這確實是一個難題。

不過首先就是要了解這個秦牧的身份,蠱惑太上皇住在那兒,是不是有什麽圖謀?

想到這裏,李世民當即對侍衛道。

“宣房玄齡。”

“是。”

……

剛回到房府想要吃飯,就被李世民招來了,房玄齡有些鬱悶,不過還是不敢表現出來。

“臣房玄齡,拜見陛下。”

“房愛卿不必拘禮。”

“謝陛下。”

“你可知我著急尋你前來,所為何事?”

房玄齡無語,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知道個屁啊。

“請陛下明示。”

李世民笑了笑:“朕記得今日早朝聽你說,長安城外的平安縣,有一個叫做秦牧的,收留了大量的流民,想要朕嘉獎他?”

房玄齡點了點頭:“確有此事。”

李世民聞言笑意濃了幾分,找房愛卿果然沒錯,長安城內的大小事他都知曉一二。

“你跟那秦牧有過接觸?”

房玄齡搖了搖頭:“不曾接觸,不過臣調查過他。”

李世民眼神一亮,房愛卿好樣的。

“此人什麽來頭?”

“呃……他是一名老兵的養子,不過那老兵已經過世了,身份還算清白,現在住在平安縣的秦莊,頗有威望。”

“而且此人天資聰穎,風度翩翩,在他領導下的秦家莊並沒有受到旱災的影響,實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聽了房玄齡的話,李世民愈發好奇了,問道:“此人品性如何?”

“這……”

房玄齡略作猶豫,還是說道:“據說此人生性散漫,貪圖享樂,而且……特別好吃牛,今年已經吃了八頭牛了!”

“……”

李世民傻了,這家夥前世跟牛有仇嗎?

沉吟片刻,李世民道:“房愛卿,找個時間隨朕去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