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淬煉

林徹還沒進府,在府門口就停下了,因為他看到了等待已久的張道士。

“慶兒拜見師祖。”林徹上前打揖行禮。

“閑話莫說,且隨我來,這幾天就不用回府了,老道已經和你大父說過了,上馬。”

張道士騎上一匹駿馬,然後把林徹拎了上來,放到身前,還不等林徹坐穩,就馬鞭一甩,電射而出。

一路飛馳,顛得林徹膽汁都要吐出來了,一個多時辰後,張道士勒住馬韁,停了下來。

張道士拎著林徹跳下馬,把林徹放在地上就鬆手不管他了,自己把馬栓在係馬樁上。

林徹緩過神來,才顧得上打量四周,這是一個喇叭形的小峽穀,兩邊都是懸崖,來的方向是個窄口,最窄的地方隻有一丈寬,另一端盡頭是一條河流,整個長度就是三裏的樣子。

現在他站的位置算是峽穀的中間,靠著他右手的崖壁下有一個石洞,張老道已經進去了,他正要跟進去,卻見老道已經出來了,手上拿著一圈繩子,繩子一頭是一個三寸寬的皮帶。

“拿上這個繩子,往河邊走,那裏可以看到放了幾根木頭,你挑那個一頭刻著五字的,沿著河邊扛著往河流下遊跑,跑到一顆係著紅綢的樹那裏停住,然後用繩子拴住木頭一段的鐵環,你就從河裏拖著這個木頭往回遊。這就是你現在的功課,也沒人監督你,但習武乃是你自己的事,你可明白?然後回到這裏。去吧,把衣服先脫了,弄爛了這裏可沒有換的。”

老道說完又進了洞,顯得對林徹的訓練並不很在意的樣子。

額,這是教徒弟的方法?這麽隨意?

林徹把衣服都脫了,放在地上,身上就剩一條小褲,在這荒山野嶺裸奔總有點怪怪的。

還有鞋子也穿著,地上情況不明,這荒郊野嶺的,誰知道地上會有什麽,就算隻是踩到一坨屎,也能惡心上半天。

林徹拿上繩子,來到河邊,嗬,五個大木頭,從小到大擺在地上,看了一下,果然最小的那根刻著五字。

林徹扛了起來,額,原來五就是五十斤啊,還好,經過了十天的林徹感覺五十斤也不是什麽大事,跑起來吧。

河邊根本沒有路,坎坷起伏長滿了雜草,還散落著錯亂的石頭灌木,林徹隻能一邊跑一邊尋找下一步的落腳點。

木頭大概四米長三寸粗,扛在小小的人兒肩頭,跑動中還要很費心神力量去保持平衡。這樣速度怎麽都快不起來。

深一腳,淺一腳的,林徹必須全神貫注盡量保持速度,趁著太陽沒有落山之前跑到那個不知道在哪裏的紅綢帶那,不然等天黑了,這陌生複雜的河岸根本跑不起來。

沒到一刻鍾,林徹已經感到有些吃力了,腳下還踏空了幾次,狠狠摔了一跤。

林徹根本沒管那些擦傷,爬起來扛上木頭杠子繼續跑,呼吸有些粗重了,默念吐納要訣,調整呼吸。

再兩刻多鍾,肩頭的木杠子愈發沉重,很難再控製平衡了,木頭兩端起伏不定,以林徹的肩頭為支點作著蹺蹺板。

林徹那滿是汗水的雙手,吃力的抓托著本就滑溜的木杠子,微微發著顫,腿部腰部的肌肉都開始酸脹,身上沒有哪裏是被放過的,速度隻有開始的一小半了。

這該死的紅綢帶在哪啊!

林徹渴望的搜尋著,可以說,前世今生加起來四十來年,從未有如此的渴望著紅色。

再一刻鍾,渾身擦傷,氣喘噓噓的林徹在虛脫前,終於看到了那一抹如此鮮豔的紅色。

手上的力道一鬆,木杠子滑落,林徹很想就這樣躺下來,什麽都不管了,殘存的理智,卻讓他緩緩邁著腳步,按著法決調整呼吸,恢複精力。

還沒完呢,還需逆流遊回去,拖著木頭!

這必然要比剛才來時還要艱難數倍,或許這才是訓練的重頭戲,剛才不過是個熱身而已。

花了小半刻時間,林徹總算找回了狀態,從木頭上取下套著的繩圈,解開,找到繩頭綁住了木頭一端固定好的鐵環。

然後把皮帶束縛在自己的腰腹上。

繩子一丈多長,現在一頭連著林徹,一頭連著木杠子。

林徹就這樣拖著木頭走到河邊,臨水站著,望著水流,做著心理準備。

撿了根枯枝,丟到水麵,心裏估算著流速,挺湍急的,枯枝瞬間就消失在視野。

林徹把木頭拽到臨水位置,深吸幾口氣,伸展著身體,然後一躍入水,然後用手把木杠子拽了下水。

木杠子一入水,便順流之下,帶著林徹也開始往下漂。

林徹趕忙調整好姿態,認準了方向,手腳並用,奮力的劃起水來,一陣水花飛濺,木頭止住了下漂的勢頭,緩慢的往著上遊移動起來。

適應後,遊動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多虧了這幾年在琴江中的折騰,有了不錯的水性。

開始那一刻多鍾內,林徹覺得這比扛著木頭在案上跑要輕鬆多了,林徹以為自己遊了很遠的距離了,實際上,全程的五分之一都沒到,一切都是逆流帶給他的錯覺。

接下來,林徹開始感到腰腹被重物在後麵拽拉,很是影響自己的呼吸,氣息在丹田的運轉沒之前那麽自如了,隻好排空大腦,不停默念吐納要訣,刻意的引導氣息的流轉。

力氣從氣息運轉中恢複起來,身體的運動才再次流暢起來。

後來,雖然頭腦還有清明,呼吸也還順暢,林徹卻感到,體內能運用的力氣流逝得很快,恢複速度跟不上了。

林徹也試過把木頭拉到身前,推著木頭遊,想著還可以借助木頭的浮力節省一點體力。

可沒多會功夫,林徹就發覺這樣不可行,手被占住了,自然沒法劃水,隻靠腿部踩水,在水流的作用下,基本是原地沒動。

無奈下隻好放棄這個辦法,老老實實在前麵奮力劃水,拉著木頭往上遊挪去。

這中間,根本沒有辦法休息,因為和逆水行舟一樣,不進則退!

當然,林徹也可以選擇靠到岸邊,慢慢休息,但是,雖然老道沒有明說不可以,但林徹起碼的道理還是懂得的。

既然是淬煉身體練習武藝,那肯定不能偷懶取巧,那樣還練個卵的武藝啊,回家躺著不香麽?

好累啊,怎麽還看不到頭呢?

我明明記得有一顆大柳樹的,咦?這顆?不是,小了點,邊上的山形也不對。

額,加油,前麵似乎有一顆大樹,看起來有點像了。

臥槽,還不是,這是什麽鬼樹,好像是榕樹,啊呸,管他什麽樹,反正不是我心愛的大柳樹。

這顆?不是!又特麽榕樹!

這顆?不用看了,太纖細。

這顆?滾,你一顆鬆樹來河邊湊什麽熱鬧?滾回山裏去。

“放棄吧,武藝其實有沒有的無所謂的,一顆火藥彈砸過去,張老道也要吃一嘴灰。”

從水裏抬起頭的林徹,看到了前頭飛著一個小天使,散著和煦的光暈,撲閃著潔白的羽翅,諄諄善誘的對他微笑著。

“放棄吧,這世界不需要改變的,順其自然就好,以後都會好起來的,不關你事,自己舒服就好了,別那麽累。”

見林徹沒搭理,善良的小天使,卻愈發殷勤起來。

“別固執了,人生沒那麽多意義的,無聊就無聊唄,躺著多舒服啊,萬事不愁。”

“何必呢?”

“何苦呢?”

“就算要意義,也不一定非要挑戰世界最強大嘛,換一種,比如,找很多很多漂亮姑娘?各族各國各色各樣都來一打,多好啊?”

“你仔細看我?我漂亮嗎?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林徹麻木的運動著手腳,艱辛的拖著木頭在水麵上,逆流挪動,聽著灌進心中的溫柔細語,不由抬頭看著小天使的臉龐。

瀅?…雪?…萊?…蠻?…卉?……

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精致麵容,交替的在小天使的臉龐換動著。

欣喜,曖昧,眷戀,嬌嗔,不舍,依賴,……

最後卻統統化作了木然和冷淡,甚至還有淡淡的嘲諷。

滾!

都給老子滾!

這是我的新世界!

我的向往,是千軍萬馬!

是刀風血雨!

是運籌帷幄!

是醉臥沙場!

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