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跟老伯侃侃
雞鳴寺重兵把手,這老人家能出現在這裏,來頭不簡單啊,說不定能通過他見到皇太孫。陳遠走了過去,喚到:“老伯,又遇到你了啊。”
老者見到陳遠,也驚了一下,眼中怒氣一閃而過,隨即釋然,見多了場麵,這點事不足為怪的。
陳遠一拍腦門,懊惱道:“早知道老伯在這裏,我應該把那件衣服拿來還給老伯的。”
老者淡淡道:“不打緊,送與你了。”
“那就多謝老伯了。”陳遠說著,走到他旁邊坐下,道,“看老伯神色,似乎不大開心啊,怎麽了?”
老者自嘲的笑笑:“唉,我那兒子,把我請的先生給打了,這不,先生告狀來了,才打發走了。”他拍了兩下腦門,歎氣道,“頭疼啊。”
看老者年紀不小,古代成婚早,兒子起碼也三十多歲了,居然還請先生,是頑劣到哪種地步,是非曲直,可不好判斷,陳遠打著哈哈道:“有句老話,不癡不聾,不做阿家翁,兒孫的事,哪裏管得了那麽多,別氣壞了自己就不劃算了。”
老者啞然失笑:“看你年紀不大,倒是會寬慰人,是啊,兒孫大了,再也不想聽管教了。”
陳遠知道老者身份不簡單,看他手心有繭,不是文人,估計是武將,笑道:“莫欺年少嘛,我隻不過會說兩句話。看老伯精神矍鑠,飽經風霜,想必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定然是金戈鐵馬,縱橫疆場呢。”
老者聞言,開懷一笑,點頭道:“莫欺年少,不錯,不錯。”一連說了幾個不錯,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像回憶著什麽,感歎道,“是啊,你說得不錯,我在你這個年紀啊,手持長槊,騎跨戰馬,在戰場上殺了個幾進幾出呢。”
“佩服。”陳遠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在老者奇怪下,陳遠解釋道:“要不是老伯和無數將士浴血奮戰,哪有現在的太平盛世,哪有讓小子我能夠安然躬耕。”
老者心情好了很多,轉憂為喜,嗬嗬笑道:“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陳遠,江寧人。”
“江寧陳遠?”
“正是。”
“看你模樣,是個讀書人。”
“是的。”陳遠點頭,心中加了一句,現在隻能算半吊子讀書人。
“今年的秋圍,你要參加吧?”
他問這些做什麽,陳遠心中奇怪,點頭應答:“是的。”
“有多少把握?”
“十分。”
老者聽他這麽自信,不太相信,正要考考他,那知陳遠接著道:“十分把握考不上。”
老者先是一愣,隨即指著他失聲笑了起來。
陳遠摸著後腦勺,笑道:“在下讀書頭疼得很,不求甚解,不是那塊料,是家裏老娘逼著考的。”
老者嗬嗬笑道:“你倒是坦誠。”
“正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人貴有自知之明,學不來就是學不來,就算我囊蟲映雪,估計能記住的也隻有幾個亮亮的螢火蟲。”
“我的家裏還有幾畝良田,等求圍結束,老娘得知成績也會失望,就回家躬耕吧,好歹不會餓死。”
老者點點頭,露出欣賞的神色:“不急不躁,很好。”
陳遠站起身:“說了這麽久,老伯,我要去辦事情,得先離開了,對了老伯,您可知道皇太孫在哪裏?”
老者奇怪道:“你找他做什麽?”
“不瞞老伯,我奉了趙王的命,來見太孫殿下的,無奈我是山野小民,走到這裏就迷路了。”
老者神情瞬間就變了,身子不禁抖了一下,但仍笑著指了指外麵:“你出去之後往右轉,走大概三百步,看到一個小堂,走進去就能看到他了。”
果然不是尋常人,他知道太孫在哪裏?武將,這時候的武將有誰,陳遠曆史半吊子,不記得永樂末年有哪些風雲人物,陳遠感謝:“多謝老伯。”
老者道:“去吧,以後有緣遇到,再來陪我聊聊。”
陳遠出去之後,老者望著他背影喃喃自語:“不癡不聾,不做阿家翁,嗬嗬,有趣的少年。罷了,讓他們鬧騰去。”他靠在石椅子上,聽著悠悠的梵音,閉目養神。
陳遠順著老者說的地方走,果然看到有一個小堂,進去以後,就看到了朱瞻基,他正在那裏打坐呢。
佛家講究的是靜坐,隻有道家才是打坐,跑來佛家祠堂修道,朱瞻基的行為倒是另類,難怪乎自稱長春居士,跑到小堂來。
“拜見太孫殿下。”
朱瞻基說是在打坐,其實一直心神不寧,畢竟正直血氣青年,哪有那沉穩性子。被皇爺爺叫來雞鳴寺,也是讓他多反省的意思,也裝模作樣一樣,陳遠到來,他早就發現了,心中驚奇不小。
見他行禮,才淡淡道:“這裏沒有太孫,你是武功山人,我是長春山人,不必拘泥世俗之禮。”
“小民奉趙王殿下的命來,當世俗。”
朱瞻基站起身來,淡淡道:“說吧,我那三叔有什麽事?”
朱瞻基的語氣平淡,隱隱暗喊怒氣。那天拂了他麵子,定然還在生氣呢,陳遠暗暗叫苦,硬著頭皮道:“趙王有意把郭昆獻給太孫殿下。”
朱瞻基表情譏諷:“我那三叔突然這麽大方?不會是想我替他做什麽吧。”
“太孫英明。”陳遠先恭維一下,才接著道,“趙王希望殿下能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讓他在順天修繕王府。”
“做夢。”朱瞻基一甩衣袖,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他跟二叔沆瀣一氣,不就是為了太子之位嗎,一個小小的郭昆,就想讓我說話,簡直妄想。”
“陳遠,念在三叔情麵,都是一家人,我不為難你,你快回去,告訴他,最好有自知之明。”
陳遠不為所動,不卑不亢道:“太孫殿下,可否聽小民多說一句。”
朱瞻基猶豫了一下,道:“有什麽話,說吧。”
“殿下可知道,為何之前陛下恩準了趙王的事。”
朱瞻基一震。
陳遠接著道:“陛下年紀大了,會想念自己的兒子,他就這麽三個兒子,當年血雨腥風過來的,現在會更想看到他們。還有,陛下的心思,也是在為太子和太孫殿下著想啊。”
“什麽?”
“殿下想想,這些年來,漢王和趙王為了太子之位做了多少事,放任他們去地方,他們就會安心了嗎?靖難之時,他們浴血奮戰,在軍中多有威望,到了地方,蓄積死士,暗中儲備兵器,誰能管的到。”
“陛下征戰多年,十分清楚自己的兒子,他不想出現第二次靖難,隻有自己才鎮得住他們,因此一直把他們留在身邊。”
朱瞻基神情變換,從最初的憤怒,變成了震撼,最後變得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頂。他說怎麽皇爺爺為何一直心軟,縱容他們,以為他老糊塗了,原來皇爺爺才是最明白的人。
朱瞻基背過身子,思考了良久,才轉身對著陳遠道:“說吧,你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