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指點迷津

趙誦覺得若想讓人信服,光靠一張嘴,一雙鞋子遠遠不夠,因此他打算多花點工夫在鞋子上。

畫個鞋子的圖樣,這樣很直觀、很明了,對方也看的更加清楚。

用鉛筆的同時也方便改稿。

隻是苦於沒有白紙,於是趙誦便問王安討要了一些紙張。

王安很是大方,趙誦以為王安不會給的,因為這紙張一看就很精貴,要花不少錢。

趙誦想要付錢,想了想現在身上沒錢,暫時沒給他,想著日後賺了第一桶金再還給王安便是了。

拿了紙張,謝過王安之後,趙誦回到了王安給他換的另外一間房間。

終於可以不用再住柴房了,趙誦關了房間開始製圖。

……修改了幾次三番後,趙誦終於完工,不過卻也隻是畫了個輪廓而已。

雖說學過剖麵以及3D,但他畫工一般,不過勉強也能看出個大概。

他也不打算修改。

隻是鞋子的有些材料他真的弄不來,比如橡膠、聚酯纖維等,這些東西涉及化工範疇,很多都是人工合成的,在這個時代根本就不可能弄出來的。

到了夜間,趙誦看了看機械表上的時間。

此刻已經是兩點二十五分了。

來不及收拾趙誦便立即躺下,很快沉沉睡去。

......

次日一早天尚且蒙蒙亮,趙誦起身推開屋門,一個東西突然從門縫裏掉了進來,拿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封信。

隻見信封上寫著“趙大哥親啟”五個字,趙誦撕開信封取出信箋來。

“趙大哥我走了,鋪子我賣了,房子我沒賣,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順便還給你留了一部分的錢,還有賣房剩下的錢我都交給趙叔的兒子趙平了。

“為了讓趙大哥在臨安住下來,趙大哥的身份也已經安排好了,靈隱寺的一個雲遊僧人,隻希望莫怪!王安留。”

“……”趙誦不太明白為何王安給他安排身份?

安排的身份是靈隱寺的僧人,趙誦狐疑起來。

他想不通文文弱弱的王安是怎麽弄的,難道是賣房之後通融人家的麽?

後來想著這個時代的度牒可以用錢買來。

隻要你有錢就可以。

王安就是有錢人!

此時南方尚且穩定,戰亂很少波及,但趙誦覺得還是待在臨安城內比較安全一點。

想到自己好歹也有個身份,暫時當個僧人也無妨,日後一定要去靈隱寺還俗。

但他並不清楚此刻的王安已經背起行囊,到了投軍大營內。

如果知道了一定要去阻止,可惜王安並沒有告知趙誦這一切,平白無故就丟下一封信消失了。

緊接著趙誦又按王安信中所說來到了他的房間。

房間靠牆處有一櫃子,趙誦費力移開櫃子,蹲在地上用釺子起開一塊磚頭,起開後隻見地下埋了一口陳年老壇子,那老壇已落不少灰塵。

解開壇口封泥,卻見壇內堆滿了銅錢,那些銅錢都用紅色繩子串著,整整齊齊地碼放著。

一串就是一貫錢。

趙誦數了數大概有十貫!

趙誦曾在某報刊上了解過,南宋之後物價步步升高,糧價到宋理宗的時候竟然達到了宋朝初年的170倍!而絹價、金價和銀價也分別翻了四倍、五倍和四倍多。

從銅錢鑄造量來看,北宋的鑄錢量不斷增長,而南宋的鑄錢業在走下坡路。

南宋理宗時期,楮幣(紙幣)嚴重貶值,以會子、銅錢標示的物價嚴重偏離。

而且南宋政府投入市場的是會子,而取之於民時卻要求銅錢。

趙誦沒想到王安會給他錢,趙誦有些不安。

萍水相逢,王安居然如此對待一個陌生人。

趙誦又總覺得虧欠對方,人走了,他住的是他的地方,用的都是對方的。

趙誦內心對天發誓:王安,贈銀之情,無以為報,日後我趙某發達了必定千倍百倍奉還。

趙誦隨即隻取了一些,將雙發簽字立下的字據存入壇子,又當即封存壇子起身出去了。

他沒有穿那雙鞋,而是拿了一雙布靴穿著,那鞋子則是拿了一個布包裹了起來,畢竟這東西太引人注目了。

……按照正午約定的時間,趙誦來到積善坊外,站在昨日那宅院前,抬頭一看,今日暖陽下,積雪徐徐化開,宅院牆上的梅花已全部開了。

呼吸間的時候,巷口處飄來一股淡淡梅花香味,聞上去很愜意。

趙誦正沉迷在梅花氣息中,忽“吱呀”一聲大門開了,抬頭一見便是那少女,少女今日穿了一身紅襖,與昨日一比更顯嬌豔,身旁是她的丫鬟銀黃。

趙誦想著,便作揖喚道:“蘇小娘子。”

蘇婉笑了笑也作揖:“誦哥兒,抱歉讓你久等了,不過現在可能讓你陪我去一趟綢緞莊,不知道這算不算食言?”

“沒事兒。”趙誦不急,白紙黑字都簽了,他不怕蘇婉食言,隻怕對方開玩笑,不心動。

蘇婉繼續問他:“你那背後是什麽?”

“是鞋子。”

“嗯。”

蘇婉聽罷淺淺一笑,丫鬟銀黃在前頭帶頭,趙誦跟在後頭,雙目一直未曾離開周圍熱鬧的場景,今日已是十二月廿五,馬上就要元旦了(宋朝春節正月初一),而臨安商肆遍及全城,街頭巷尾都是百姓商販,人流不斷,一派過節氣息。

這時一支魚龍舞的隊列穿過人群,裝扮之人皆穿彩衣、著奇裝,然後隊列朝鼓樓方向而去,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趙誦還是第一次見這般場景,是以不免多看了好幾眼,但前頭的蘇婉卻回頭看著趙誦,想到這過年不是都一個樣麽,這人莫不是沒見過世麵?

這條禦街她都走了無數次了,這裏的一切看上去雖然繁華。

但熱鬧都是表麵的,熱鬧下卻是黑暗的,如今國家雖看似繁華,但國力衰敗,因打仗逃難的百姓都不少,朝政衰敗,貪官汙吏橫行,很是民不聊生,這些都是國事。

但除了國家外,蘇家最近也不太平。如今爹爹病重,又鬧出蘇家三房內鬥的事情,實在頭痛。

蘇婉想著,情緒低落起來,一旁的銀黃還在嘰嘰喳喳地說著。

不久銀黃看到小主人情緒不高,想著最近蘇家發生的事情忙安慰起來,“小娘子,主人一定會好起來的。”

蘇婉聽了點點頭。

......

許久之後,三人步至禦街中段官巷一帶,蘇婉停在一間綢緞鋪門口。

蘇婉指著鋪子對趙誦道:“諾,就是這兒了。”

趙誦早就聽聞這禦街中段官巷一帶,是絲紡業多為亦工亦商的作坊帶,沒想到今日有幸觀之,倒想見識這裏的一切。

“小主人,你怎麽來了,這位是?”中年人注意到身側的年輕男子,眯著眼睛凝視趙誦,見是自家小主人帶過來的忙問道。

蘇婉當即介紹開來:“李掌櫃,這就是我昨日所說的誦哥兒了。”

李青昨夜就聽自家小主人說起這人和那鞋,也聽小主人誇那雙鞋的是世所罕見。

他不清楚趙誦的鞋子是如何如何的好,但小主人是不會隨口說謊的。

不過他五歲學製鞋,製鞋四十載,普天之下什麽鞋都見過,也製作上等鞋子。

臨安大內這幾年的采辦也都都是蘇家在采辦,蘇家這幾年已經和皇宮大內牽扯上了,成了臨安城內數一數二的富戶之一。

隻不過小主人介紹的這個人實在太年輕,二十出頭,麵目俊朗,隻是穿著打扮就是一個普通人家,腳上穿的也不過是雙布鞋而已,粗看一番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奇特的地方,李青不禁有些搖頭。

“見過小官人。”

趙誦初次見麵覺得李掌櫃對他有些成見,但眼下生意要緊,於是他作揖道:“見過李掌櫃。”

“李掌櫃,”蘇婉很清楚李掌櫃的脾性,昨日去和李掌櫃敘說,隻是言語描述,旁人若是沒有見過那鞋,定然也不會這般稱奇,所以蘇婉目光朝著趙誦看來。

趙誦來的時候就準備好了,此刻隻等拿給對方看。

“李掌櫃,今天我可帶來了鞋子,還請李掌櫃掌掌眼。”

在蘇婉和李掌櫃的注視下,隻見趙誦拿下身後那個包袱,在二人的見證下緩緩解了開來。

登時一雙銀白色,卻夾雜一絲灰色的鞋子展現在二人麵前。

李青隻見這鞋子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這樣的式樣他真的沒有見過。

“這……”是的,他覺得這鞋子奇形怪狀,甚為古怪。

李青有些激動,但他覺得有些失禮,快速平複心情:“小官人可以給我看看麽?”

趙誦於是拿給李青,李青拿在其中,愛不釋手。

仔細端詳每一處,李青嘖嘖稱讚。

“老朽從未見過這樣的鞋子,這定然是出自某位能工巧匠之手,不,是鬼斧神工之手。”略微激動過後,李青又道,“小官人,這鞋子真是有價無市!”

趙誦道:“李掌櫃果然識貨,這東西是我從海外得來的,不過這製鞋的材料卻有些難得到,就這鞋底所用的橡膠,恐怕要遠渡海外去尋找,而且還不一定找得到,找到了,可能也做不出來,畢竟技術已經失傳了。”

趙誦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深呼吸了一口氣,他覺得醜話還是說在前頭,否則後期會搬石頭砸自己腳。

趙誦清楚中國古代沒有橡膠,即便找到了也做不出來。

蘇婉見趙誦為難的神情,她道:“無妨,就算不能一模一樣,但能神似一二,也勢必比一般鞋子賣的貴!”

接著蘇婉又想著一件事情,眼下她用一紙字據與趙誦合作,占了七分利,對方隻不過才三分而已,已經很過分了。

“這可以麽?”趙誦試問道。

“無妨,我蘇家有的是工夫,李掌櫃他一定可以的。”蘇婉道。

“小主人說的是。”作為工匠,李青真可以稱的上是能工巧匠了,他製作的鞋子除了經濟實用外,更是美觀大方。

“接下來就勞煩李掌櫃了。”然後趙誦說著的時候,從袖口掏出一些紙來:“這是鞋子的圖樣,是我趕製出來的。”

“哦?”趙誦將圖紙攤開,蘇婉和李青圍了上來。

李青看著那異於常人所畫的畫,有些新奇,特別是那畫筆的痕跡很細的一條線,像是用小毫畫的,但比小毫的筆尖來的細。

不對!尋常小毫根本就畫不出來這麽細的橫條。

蘇婉疑惑不解,這畫跟她看到過的畫不一樣,想起昨日趙誦的字,蘇婉仍然想不明白。

“既然小官人拿來了圖樣,那這個老朽先拿去斟酌了。”

李青拿著畫仔細端詳起來,雖然跟一般畫作不一樣,但他一眼就看明白了,不過還有許多細節處還要和那趙誦探討一下。

李青不恥下問,趙誦一一解答,說可以用哪些材料代替,還拿出一隻鞋子給對方。

李青收下鞋子,頓感慚愧。

“勞煩李掌櫃了。”

……

櫃台後麵。

李青拿著鞋子以及鞋子的圖樣,與蘇婉二人正在討論。

李青道:“小主人一雙慧眼,居然能拿來鞋子的圖紙,實在太高明了。”李青覺得這筆買賣很值得。

蘇婉點點頭,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鞋子,但仍舊會拿在手中,此刻她忍不住摸著鞋子底,感覺充滿了彈性,想著走路也會舒服不少:“不知道李掌櫃接下來怎麽製鞋?這鞋子的底好像做不出來?我們真能做出鞋子底麽?”

李青也摸了起來,說道:“小主人,你看,這鞋幫可以用桐油或者是蠟浸泡,又或者按照誦哥兒說的,用魚膠餌。又或者先把布條剪成腳掌形狀,然後塗上一層魚膠餌,再在上麵放一層布條,再塗魚膠餌……這樣循環下去,直至到達足夠的厚度。等到鞋底風幹之後,再塗魚膠餌,一直塗到跟那雙鞋的鞋底厚度一樣。”

蘇婉聽了李青的話,一直在思索,良久後道:“不過魚膠餌製作太複雜了,用在鞋幫上,尋常百姓用不到,但是達官貴人們就不一樣了。”

“小主人說的在理,我蘇家要賺就賺那些達官貴人們的銀錢!”

蘇婉笑道:“李掌櫃這句話說的在理。”

李青道:“小主人,此事就交給老朽去做了。”

蘇婉提醒李青,“李掌櫃,此事乃是機密,切勿讓旁人知曉。”

“是。”李青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自家小主人。

蘇婉忽然問李青:“對了,李掌櫃,香料到泉州港了沒?”

“還在路上,應該很快就可以運到泉州了。”

“很好,這一次就看能不能堵上他們的嘴了,等香料到達泉州之後,我要讓大伯與三叔開開眼界,證明我們女人做生意也是可以的,還有這蘇家商號本來就是我二房的,是我爹爹辛辛苦苦攢下的基業,現在輪不到他們做主,將來更輪不到他們做主了!”

李青道:“小主人能這麽想,主人一定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