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千金樓鬧事
千金樓內，趙誦著了一身絳色羅褶兒，腰間綁了一條紅繩，頭上戴著戴襆頭纓子帽，那衣服還是康士達給選的，說是圖個喜慶，不過趙誦卻覺得像是新郎官兒一樣，可這太像了罷。
他又看了看蘇婉，蘇婉則是粉羅銀泥長裙，綠色短衫襖子，臉上特意也抹了胭脂水粉，頭上的簪子也是新買來的，很配這一身衣裳。
蘇婉看到趙誦看著她，頷首低眉，巧笑倩兮，眼含柔波，也不知怎的了，臉色都有些緋紅起來，“這衣裳不好看麽，還是？”
趙誦搖搖頭，“你這身衣裳很好看，很配你的，至於我……”趙誦說著就開始脫下那絳色羅褶，打算另外換一身普通些的。
“唉，趙大哥，你別脫了~~~”康士達立馬製止，然後將一朵紅色小花插在趙誦的襆頭纓子帽上，欣賞起來，“人配衣裳馬配鞍，哎~~~人不風流枉少年啊~~~趙大哥這一換，翠紅院的小姐們都歡喜的很~~~”
“呸——狗屁文采，平日裏都看了些什麽書，毛都沒有長齊，還去翠紅院。”蘇婉笑罵起來，“姨夫也是太慣你了，改日送你回紹興府。”
“蘇姊姊，不要啊~~~”
“你蘇姊姊說的沒錯。”說著趙誦又尋思把這身花花綠綠的衣服換了。
蘇婉發現趙誦要換衣服，忙笑道：“誦哥兒還是別脫了，如今正是千秋節，朝廷規定民間統一禁止穿素色衣裳，一律必是鮮豔的衣裳，所以今日你就穿了吧。”
“也行，不過，嘿嘿~~~”
有仇不報非君子，趙誦拿起一朵粉紅色繡花，直接就插在康士達的頭上，不過趙誦一看，在繡花的襯托下，隻見康士達膚色白膩，再見他腳下細結底陳橋鞋兒，然後手裏搖著灑金川扇兒，少年若長成，日後活脫脫就是一個害人精。
蘇婉笑道：“你這樣比誦哥兒更受翠紅院小姐們的喜歡。”
康士達一聽，癟嘴起來：“蘇姊姊，你們這郎情妾意，一個鼻孔出氣，我康士達不活了。”說著假裝去撞柱子。
蘇婉聽了康士達這話，臉色更顯得紅潤了。
酒樓，趙平與夥計們、廚師也是換了新衣，明日就是二月二酒樓開張的日子，顧盼已久，終於要開張了。
此時千金樓裏，滿是朝氣蓬勃，喜氣洋洋的。
……
……
不遠處豐樂橋頭突然來了不少穿著短打的仆從，那些仆從手裏頭則拿著棍棒，身後還跟著兩人。
來到千金樓前，那些仆從忽然就站住了，圍在酒樓前頭。
這些仆從散開一條路，出現之人正是蘇乾、蘇坤二人。
趙平見如此大的陣仗，心道不好，立即攔在前頭，身後幾個夥計見趙平上前，也一齊跟著，眾人忙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蘇乾、蘇坤立於人前，相視一笑，隨即一齊道：“婉兒是不是在裏麵？”
“蘇小娘子找你的。”
聽見聲響，蘇婉便在趙誦、康士達的簇擁下，走到酒樓門前，見到一群仆從正圍在門口，麵前還有二人，赫然便是他的大伯和三叔，隻見這一群人棍棒相加，一看就是來者不善，料想今日必定有事發生。
蘇婉麵色一冷，沒好臉色地瞪著蘇乾一群人，冷笑道：“你們怎麽來了？”
蘇坤聽了反而怒了起來，蘇婉作為一個小輩，不稱他為三叔，居然對他不敬，實是張狂，又想到賭坊欠了一屁.股債，債主都上門催討了，再這麽下去，蘇坤這一房就要被趕出去了，於是隻好與大哥蘇乾一商量，找了一班親近仆從，衣色整齊，棍棒加持，急匆匆趕來酒樓。
此刻見了蘇婉，趙誦也在，眼色一挑，蘇坤想起上一次在蘇家，趙誦直接就摔了他的蛐蛐罐兒，那蛐蛐罐兒可是花了不少的錢，又當著他的麵打了他的仆人，蘇坤很是憤怒，但敢怒不敢言，生怕再被趙誦一拳頭揍一頓。
但他今日是有備而來!
蘇坤便按照蘇乾事先準備的話，道：“婉兒，你怎和這野小子在一起了，他可個僧人啊，如今理學日盛，你是要敗壞我蘇家門風麽？”
蘇婉哂笑，見蘇坤道出如此拙劣理由，怒道：“三叔，你忘了爹是怎麽說了麽，誦哥兒現在可不是僧人了，你可莫要空白無憑，亂嚼舌根！”
“哼，不是僧人，那就是還俗了，我也不知道那小子在你爹麵前說了什麽，此人必是個心術不正之徒，說不準是看中了蘇家的金銀財寶，所以才這麽做的，婉兒雙眼千萬要看清楚了，不要嫁錯了人，日後再後悔。”蘇坤說著說著提高了聲音，他恨不得周圍的百姓聽到了圍攏起來，這樣子他就可以敗壞蘇婉的清白了。
果然蘇坤這麽一說，一大群人圍了過來，他們站在蘇家仆從的後頭，見蘇坤正指責自家侄女，而自家侄女，卻啞口無言，看這情形，應是如那蘇坤所言，於是指指點點起來。
在那些百姓看來，僧人還俗本不是大事，為了一女子還俗也不是什麽大事，反而是一樁美事，可女子卻是一個商人家子女，那還俗就有些意味了，再者蘇家二房隻有蘇婉這麽一女，好事者一聽，腦中登時浮想聯翩。
一個年輕僧人，就是看中了這樣一個機會，欺騙一無知良家少女，趁機還俗，占據了少女芳心，日後財產一到手，再等那老爺一死，財產就全部落入僧人手中，然後就是休妻再娶的事了.......
這年頭不缺八卦，就缺少這樣怪誕的八卦。
從古至今，這樣的事情還少麽？
不過這樣的八卦比起西遊記來說，究竟是差遠了，也不知道那作者明朗僧為何更新的這麽慢，而且為了等新一回，還必須掏錢去買，幸好那稿子很便宜，一文錢一張，還是買的起的。
昨天的時候，那齊天大聖大鬧天宮，拆了淩霄寶殿，於是理學大家一聽，立即紛紛指責，丁大全也是聽了，但他沒有反應，馬天驥早已獻上了西遊記全稿，所以下頭的議論很快就壓了下去。
至於今日，玉帝出馬，邀來如來佛祖，那齊天大聖孫悟空之後被鎮壓在了五指山下，更是讓理學大家拍手稱讚，讚到那作者應也是一個對理學敬重之人，否則也不會在書中大肆宣揚這種忠君理論，也就沒有對西遊記指指點點，反是一片讚譽。
但今日出現在千金樓前的一幕，卻讓那些理學士子議論起來。
趙誦的做派，立即被指點為“好個無恥**僧”。
蘇坤看著那些百姓，目的果然達到了，心裏竊喜，麵上故作感慨，“唉，世風不古，人心險惡啊，好端端在佛門修行，日後必是得道高僧了，偏偏看中了我們蘇家，我那可憐的侄女啊……”說著還用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方才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頭很緊張。
這都是蘇乾安排他這麽說的，他實在沒想到大哥的計策會這麽有用，蘇婉這小妮子果然無招，不敢接下去說了。
蘇乾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在旁邊聽著，微微點頭，這段時間他費盡心思，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要在所有人麵前，當麵讓蘇婉下不了台，此時此刻他終於如願了，老百姓可不會管你真假，他們隻相信看到的。
蘇婉名聲已壞，少不了百姓、士子的口誅筆伐。
這是他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把在酒樓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二弟，那二弟一聽這個消息，必然會一氣之下再次暈過去的。
他給胡太醫的藥可是花了重金。
這是一種來自大食的慢性毒藥！
蘇乾得意洋洋，勝券在握！
蘇婉歎了口氣，解釋也沒有用，心底漸升無力之感。
蘇婉忽然看到趙誦勃然大怒，想起上次趙誦在蘇府揍人一事，立即出麵，拉了拉他的袖子。
趙誦看不下去，此事也因他而起，見蘇婉一副隱忍的樣子，心中暴跳如雷，正欲出言。
“婉兒，怎麽了，這些人可是在你我身上潑髒水啊！”
“沒用的，你說了隻會讓別人更看不起我！”蘇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一時間感覺所有人都盯著她看，偏偏心裏很氣，卻怎麽都說不出口，難道自己心裏真的有一點點喜歡上了趙誦了嗎，她看著趙誦，眼睛有些不敢看他，深呼吸了一口目光才注視著趙誦：“都怪我那日一時糊塗，讓爹爹誤會了，才讓他們拿這件事情說事……”
“婉兒，又不是你的錯。”趙誦想到那日在蘇府發生的事情，他沒有生氣，因為是蘇潛誤會了，而且他與蘇婉之間真的沒有什麽，非常清白。
可偏偏被蘇乾、蘇坤二人拿來做了文章。
他的身份確實是個問題，因為度牒上的身份是個和尚，現在突然還俗了。
誅心，實是誅心，趙誦一時間也沒有對策，他腦中正在飛速想著辦法。
趙誦認真地看著蘇婉：“現在應該是我出麵解釋的，而不是你來承受。”
“誦哥兒，你還是別來摻和了，現在事情越來越亂了，如果你解釋了，可是讓我大伯、三叔有理可趁，我身上的髒水就更髒了！”
“不行，讓我想想看，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趙誦還是第一次手忙腳亂。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少女忽然從人群中走了過來，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女鏢師。
那少女正是桃娘，聽到豐樂橋這邊人很多，也就湊著身子過去了，女鏢師沒有辦法，主人上前了，她也跟了上來。
桃娘剛聽到方才蘇坤這麽說，又看到百姓們也這麽議論，也感覺那僧人好像是為了蘇家財產，免不了對那僧人沒有好感。
女鏢師也是一副憤憤的樣子。
桃娘想看看那蘇家小娘子長得怎樣，抬頭就往那邊看去，隻見千金樓門前站著一名少女。
那少女長得很漂亮，粉羅銀泥長裙，綠色短衫襖子，身材嬌小，這樣的女子哪個男人不喜歡，從年紀上看，也和她差不多大。
桃娘認為應該不是那蘇家小娘子的錯，應是那僧人的錯。
因此有些同情那蘇家小娘子。
女子在外拋頭露麵，為什麽男人不站出來？
麵對百姓指責，男子就該出麵站出來解釋！
這種男人應該被閹了，進宮當皇帝身邊的內侍！
桃娘很好奇那僧人長得怎麽樣？
這樣的人品，應該也不怎麽樣吧？
隻是當桃娘的眼睛注視到那名少女身旁站著的男子時，桃娘的眼睛怔住了。
那人怎麽會是？
趙誦似乎看到有人看來，視線也一並過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站著的姑娘。
那姑娘穿著一身宋製漢服，但不管穿了什麽，趙誦總覺得麵前這姑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但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