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明生病了,病的很重,而我就是那個醫生

吳惟忠和駱尚誌兩位將軍的順利蘇醒,和接下來越愈發穩定的傷情,讓柳維康在南軍營地裏獲得了巨大的聲譽。

眾人也都按照他的要求,尊稱一聲柳院長。

這次南軍損失比較大,重傷的有一百多人,輕傷的無數。

平壤城啥都缺,連糧食都緊巴巴的。

輕傷員也就簡單包紮一下,連金瘡藥都要省著用。

重傷員們救活後,其實還是在等死而已,隻能憑借自己求生的意誌、身體的強壯程度,來和死神拉鋸。

柳神醫畢竟不是神,他沒有揮個手、念個咒,就讓人複原的能力。

在汪鵬暗搓搓的指導下,柳維康跟兩個將主達成了協議,這邊的重傷員就地退役,自行遣散。

然後在半路上加入他回皮島的隊伍,到他醫院去療傷,不用花錢,皮島升為千戶所,手裏實在沒人。

這些兄弟隻要傷好之後為東江戰鬥一年,不入軍籍,隻當是皮島雇傭,按照正兵拿餉,一年後去留自便。

這事盡量保密,對大家都沒壞處。

兩位將軍再三思考後,點頭答應了,不然怎麽辦?看著弟兄們硬生生的拖死?

幹脆讓一些傷不重,但是已經影響戰鬥的傷員一起跟著去,東征軍的仗還有的打,這些傷員隻會拖累原來的小隊。

戚家軍都是募兵,和衛所兵不同,衛所兵有自己的田地,傷了殘了衛所裏都要養著,哪怕隻是名義上的。

募兵不一樣,拿錢打仗,打不了仗了就隻能拿著撫恤金走人。

所以這批將近三百人的輕重傷員,上交了武器甲胄,和弟兄們告別後,所有人集合到了一起。

含淚領了將主們從公賬裏預支的工資、獎金和首級分紅,以及因傷退役的撫恤金。

都是職業兵,沒有人抱怨什麽,留在這裏也是給弟兄們添麻煩。

東征軍高層當然樂於見到這樣的事情,也痛快的給他們提供了回程的糧食、路引,還給了一筆不錯的遣散費。

之前兩位將主從公賬上支出的費用,大營也都予以承認,先做上賬冊,到時候一起撥款平賬。

“雲飛,事情就是這樣,都辦妥了,恭喜你又招攬三百多的無敵猛士”。

柳維康有些帶著情緒的擠兌了汪鵬一句,他不是對汪鵬有意見,他是對整個大明的製度有意見。

原本應該是國家正規軍的衛所製度已經名存實亡,像皮島百戶所這樣的另類,在大明屈指可數。

現在大明真正的軍隊,全是雇傭兵,能打的都是將主的家丁私兵。

“這是不對的!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柳維康有些醉了,這些天不眠不休的手術,治療,複查、配藥,他臉都熬瘦了一圈。

“維康啊!”

汪鵬拍拍這個倔強的醫生,非常理解他的情緒和憤怒,注視著他的雙眼,一句一頓,誠懇的說道:

“這個大明生病了,病的很重,而我就是那個醫生。相信我,把你的力量和智慧都交給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柳維康從汪鵬看到了火焰,看到了能把腐朽、墮落、不公全部燒成灰燼的火焰,心神大振,一句皮島人常掛在嘴邊的話脫口而出。

“願為大人效死!”

丁盛和嵇晉也放下碗筷,挺直腰杆子認認真真的對著汪鵬承諾。

“願為大人效死!”

梁峰、徐海峰、王灝、方東四人也是竭力坐直身體齊聲吼道。

“願為大人效死!”

大炕上睡得模模糊糊的秦逸、餘蔡、劉平三人,咕咚一下翻身坐起,眼都睜不開,也扯著脖子大吼。

“願為大人效死!”

“有你們這幫好兄弟,是我畢生的榮幸!對此我深信不疑!”

……

大明萬曆正月二十,和相公灑淚而別的林秀,跟在回皮島的隊伍裏毫不起眼,隻是時不時會忍不住回頭望上幾眼。

一身半新不舊的寬鬆棉袍,一個翻毛的狗皮帽子和蒙著大半邊臉的棉布圍巾,遮擋住了她愈發豐滿的身材,和美麗的容顏。

戰爭還在繼續,柳維康的支援團隊開始撤回皮島基地,二十名新兵已經補足了戰損。

像王啟年這樣的三個重傷員,都躺在驢車上,被棉被蓋得嚴嚴實實的。

十幾輛驢車依然裝的滿滿當當,車上裝著不少長長短短的鐵管子,和一塊塊微凸的鐵片。

隻有熟悉軍武的才能認出來,這是倭寇鐵炮的銃管,和破損的胴甲鐵片。

這些東西對別的營頭來說,都是無用之物,不像倭刀,倭矛啥的,比較受歡迎。

汪鵬手下的人四處收集,一壺酒,一小包煙絲,甚至是兩個黑麵饅頭都能換上一堆。

這都還是精鐵,甚至有的還是鋼片,在識貨的人眼裏,這些物件回去敲敲打打,就是新的殺人利器和甲胄。

當然鐵炮上的木件,胴甲鐵片外破破爛爛的皮襯全部扔掉。

隊伍前方的七具薄皮棺材,讓路上的行人或是運輸隊紛紛避開。

不是嫌晦氣啥的,在戰區的人早就對死亡無所顧忌。

這時候能有棺材收殮的,不是軍官就是親信家丁,一般人都惹不起。

柳維康帶著隊伍,小心翼翼的過了凍結的大定江。

離著控江亭不遠的一處避風山腳下,圍著篝火取暖的五百多人大聲歡呼起來。

“柳院長!柳院長!”

柳維康看著這些雀躍的前戚家軍戰士們,欣慰的露出笑容。

等等!那一百多號光頭是什麽鬼?

“柳院長,我是李宏啊!你給我縫過肚皮的!”

一個麵目憔悴的年輕人應該是公推的頭領,在人攙扶下走上前來和柳維康打招呼。

“李哨長,你怎麽也來了,你那傷沒好透,怎麽敢自己走路?別動,我看看,這不又滲血了,想死啊你?”

柳維康大驚失色,這個傷號他有印象,當時腸子都拖出來了,居然熬過來了。

“我沒事,這不是車不夠嗎,就讓給不能動彈的兄弟了”。

李宏撐著顫抖的身體,若無其事的說著,但是額頭上黃豆大的冷汗已經說明一切。

“別廢話,那誰?王啟年!”

“到!”

“你往邊上躺躺,讓李哨長和你一輛車好不好!”

“沒問題!我路上照顧他”。

李宏連連擺手“這這這……”

“廢什麽話?皮島上隻要是傷員,那就都得聽我的安排,這是我們大人當眾宣布過的事情,不信你們隻管打聽”。

柳維康瞪著麵前的傷兵們,嚴肅的說道。

“那是!大人受了傷都得聽柳院長的”。

“必須的!”

皮島隊伍裏的人紛紛點頭稱是。

兩支隊伍在此合二為一,距離皮島還有一半的路程。

這一刻,早春的陽光照在所有人的臉上,如同他們的笑容一樣燦爛!

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