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25章 家傳
家裏頭添了個小八,傅氏還得坐月子,可黴豆腐的進度卻不能耽擱,洪氏老早就下定決心了,定要在開春以前把準備好了的五百個壇子都給裝滿。
如今新宅那邊屋裏屋外都放滿了簸箕,好在簸箕不似壇子,便是到村子裏買也能買到了,農村裏頭,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有編簸箕竹筐背簍的手藝,隻是精巧程度就沒法統一了,不過都有一個共同點——耐用。
一直快到二月下旬,洪家大舅才沒有繼續送豆腐過來,每日二十箱的豆腐可把洪家累得夠嗆,可看著拿到手裏的四十兩銀子,緊張忙碌的洪家卻也異常高興,對女兒,對徐家的感激都寫在了臉上,記在了心裏。
最後一批的豆腐剛剛切好,第一批的豆腐就已經可以裹料裝壇了。
忙碌還在繼續。
徐章回歸了學塾,可徐文卻向家裏人提出想要出去學武,日後參加武舉的打算,不準備回學塾了。
本朝是有武舉的,尤其是今上掌權之後,針對武舉頒布了多項條例政策,武舉甚至也能夠進行殿試,過了之後也是天子門生,能入軍中任職,若是戰時,文官的升遷自然不如武官們,可若是和平時期,那又得顛倒著來了。
如今燕雲十六州還在契丹手中,北方,西北,西境,西南,群狼環伺,暫時看著雖然安穩,可日後誰又說的好呢。
否則官家又何必費盡心思的把已經擱置的了武舉又重新鼓搗出來,還不是為了網絡英才,物盡其用,為日後做準備。
隻是當今之世,科舉才是主流,武舉剛剛拿起來沒多少年,不過將將恢複幾絲生機罷了。
但武舉相較於科舉而言,卻容易了許多。
二叔徐青祿知道徐文的打算之後,直接抄起了笤帚就要揍人,卻被老爺子給喝止了。
老爺子把徐文並著一家子男人都叫到了正堂,很是嚴肅的問:“文哥兒,你可想好了?”
便是大伯也忍不住惋惜:“是啊文哥兒,學武可不是說說的,還是好好讀書吧。”
徐青山也不住勸道:“文哥兒,學武可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年到頭不能有一日懈怠,可比讀書累多了,而且若是沒有名師教導,是練不出什麽名堂的。”
徐青山這話說得實在,不論習武還是讀書,可不是自己一個人埋頭苦練就行了的,而且武舉又不隻是考校武藝,還有兵法韜略等等,若是沒有名師教導,徐文參加個屁的武舉,怕是連第一階段的選拔考試都過不了。
徐文卻神情極為堅定的說:“祖父,父親,大伯,三叔,我想好了,我在讀書上麵確實沒什麽天賦。
再說了,我今年都十四了,讀書也讀了四年多,卻連四書五經都還沒有背全,小五讀書才兩年多,四書都已經能夠倒背如流,五經也背的差不多的,先生說明年小五便能夠下場了。
而我·····”徐文搖了搖頭,自嘲一笑。
誘導:“倒不如趁著現在還年輕,找些門路到外頭拜個師傅,學些武藝,若是將來能夠參加武舉,那也是極好的,就算是不成,多一門本事傍身也好。”
老爺子幽幽一歎,沉聲說:“看來你是仔細想過了的。”
徐文看著老爺子的眼睛,說道:“其實去年我就想告訴祖父了,隻是心裏還存著一絲僥幸,看看自己再努力一年,能不能有所成就。”
說著麵色一黯:“可惜孫兒在讀書上真的沒什麽天賦!就連先生也說,照孫兒這個進度的話,想要考中秀才,隻怕再過十幾二十年也未必能成。”
其實這還是傅秀才委婉的說法,那些個考了一輩子還是童生的人數不勝數,徐文的記性尚可,可讀書靠的卻不僅僅隻是記性,而且少年孩提十分本就是人一生當中記憶裏最佳的時候。
江南之地本就文風昌盛,英才輩出,前兩年宥陽不才剛剛出了個十二歲的秀才,徐文的天資若是放在某些文風不盛之地,說不定還有機會,可在江南······
老爺子語重心長的說:“文哥兒莫要氣餒,讀書不行,學武也是可行的,說起來咱們家祖上也是武將出身,當初可是跟著太祖爺一道打天下的,南征北戰,戰功赫赫呢!”
徐文被老爺子說的一愣:“咱們老祖宗還跟著太祖爺一塊兒打過天下?”神情滿是錯愕和震驚,以及不敢相信。
“我也是聽你曾祖說的。”老爺子有些唏噓,忽然說道:“對了,我記得你曾祖還留下幾件東西,你若是學武的話,說不定能用的上。”
老爺子趕緊進了東間,翻箱倒櫃了半天,終於從一個大木箱子的最底部,取出一個油布包裹著的物件兒。
“祖父,這是什麽?”
這不止是徐文的問題,也是徐章和徐彬乃至於徐青祿等三兄弟的問題。
老爺子把東西放到桌上,小心翼翼的解開捆綁的繩子,解開油布,露出了裏頭的東西。
一根黝黑的短棍加上一本包裹在短棍上頭的薄薄的書籍。
老爺子先是拿起那本薄薄的書,眼中帶著回憶,幽幽說道:“當初我們兄弟四個,大哥身子骨弱,也就老三跟著你們曾祖學過這書上的東西,至於我和老四都是讀書不成,學武也沒天賦的,隻能在田地裏頭刨食兒吃。”
徐章看得眼睛一熱:難道是什麽家傳的武功秘籍,修成之後就能夠天下無敵的那種?
仔細打量著著那根黝黑的鐵棍,徐章不由得一驚,那可不是一根普通的短棍,正確的名字應該叫做鐧,長而無刃,有四棱,長為四尺(一米二三左右)。
至於通體黝黑,應當是一支鐵鐧,如果不是一開始就如此,那就是多年深藏沒有好好保養,表麵的鐵氧化而成,鐧身之上還有些紋路,應該是被鐵鏽給覆蓋了,看不太真切。
可鐧不都通常是一對一對的嗎?
徐章不由得有些疑惑,當初怎麽說也是追過隋唐英雄傳的人,對於那個鐧打三州六府,馬踏黃河兩岸的賽孟嚐秦瓊秦叔寶,可是喜歡的不得了,小時候可沒少拿著兩根木棍禍禍路邊的野花野草啥的。
老爺子說道:“這兩樣東西都是咱們家老祖宗留下來的,至於這本書,是咱們家老祖宗們總結出來的一些技法心得。”
老爺子又看著三個兒子,說:“你們也不要怪我當初不肯拿給你們,實在是自從聽到你們三叔去了的消息之後,我心裏頭害怕,害怕你們若是學了武,有朝一日也步上你們三叔的後塵。”
“那祖父今日怎麽又拿出來了?”徐章是真的好奇,這一下子沒忍住就問了出來。
然後就是啪的一聲,徐青山直接一巴掌呼在徐章後腦勺上:“臭小子,說什麽呢,你祖父自有考量,還用你來教不成?”
“好了!”老爺子抬手製止的徐青山訓兒子:“其實這些年下來我也相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不論你們日後如何,隻要不誤入歧途,就算是學武也沒什麽,我想這也是你曾祖留下這支鐵鐧和這本書的初衷吧!”
老爺子把書遞給徐文,可那隻鐵鐧卻並未給他:“文哥兒且先拿去看看,研究研究,待過些時日,等家裏的黴豆腐賣了錢,再讓你大伯和你爹他們想想辦法,給你找個師傅學武。”
“至於這支鐵鐧,足有二十四斤重,以你現在力氣現在是使不了的,你先拿著先祖的技法心得看著,待會兒叫你三叔給你削一隻木鐧先練練,待日後學好了武藝,再來我這兒取這支鐵鐧吧。”
徐文自老爺子手裏頭接過薄書,恭敬應是,沒有絲毫不快,二十四斤的鐵鐧,確實不是他能用的,至少現在不是。
一旁的徐章卻看著那支黝黑的鐵鐧有些愣神,一支就是二十四斤,若是兩支的話,豈非就是四十八斤?
徐章的腦海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副畫麵,一個英姿颯爽的黃麵白袍小將,手持長槍,腰懸鐵鐧,縱馬如飛,衝鋒陷陣,手中長槍如龍,遇上身著重甲的敵將,便取出腰間鐵鐧,運駛如飛,擦著就傷,中了就死,端端是凶神惡煞,縱橫無敵·······
褲腰帶真結實,四十二斤重的東西懸在上麵都不帶掉的,綁的是有多緊?
老爺子把鐵鐧包了起來,兩隻手抱著回了東間屋裏,收了起來。
徐文看著手裏的有些年份的薄薄古籍,有些發呆。
徐章卻有些眼熱。
徐章可不是那些傳統意義上的讀書人,認為習武無用,怎麽說徐章也是來自後世,從小就是德智體全麵發展的三好學生,深知一副強健的體魄,和幾分能夠護身的武藝,在這種人命如草芥的古代社會裏頭有多重要。
就說你走在路上,遇到劫道的吧,若是那些個稍微好一些,講規矩的,隻讓你留下足量的買路錢,便會放你過去。
可若是遇到個那些個心狠手辣,血腥殘忍的,把你剁了不說,還有可能把腦袋帶回去當酒壺喝酒,當蹴鞠來踢。
若是在遇上個像母夜叉孫二娘那樣的,不知不覺間一碗蒙汗藥給你藥倒了,拿起屠刀就把你給剁碎了做成餡料,塞到包子裏頭,不知會進多少人的肚子。
徐家又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出行還帶著十幾個甚至幾十個護衛隨身保護著自己,日後徐章若是想要參加科舉考試,那是免不了要出門的,到時候若是當真遇上了這類事情,又無還手之力,便是把腸子給悔青了也沒用。
而且徐家可是有過先例的,徐章的曾祖,還有那位隻剩下一壇子骨灰被送回來的三叔公。
光是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不是說著好聽的。
再有就是前世受那些武俠玄幻小說的熏陶,小時候是金古黃粱,稍微大了一些就是玄幻仙俠了,後來一種叫做國術流的小說興起,徐章更是沉寂其中,不能自已。
高考結束之後的那個暑假,徐章找上了自家在武警大隊就職的表哥,死纏爛打非要表哥教他國術。
可表哥哪會什麽國術,後來被徐章纏的實在不行了,就教了他一些簡單實用的擒拿技法,效果自然沒有小說電視上那麽誇張,可隻要勤加練習,再加強鍛煉,提高自己的身體素質,對付一兩個沒有兵器在手的小毛賊還是綽綽有餘的。
徐章跟著自家表哥學了一整個暑假,按照表哥的指導,每天進行高強度的體能鍛煉,不過一個暑假,身上的肌肉就迎風鼓了起來。
回到學校之後,徐章也沒有放棄,每日勤加鍛煉,練習擒拿手法,日日不綴,為此還特意自修了人體學,跑去隔壁的醫學院蹭課,甚至還因為這個交了個學醫的女朋友。
後來有一次打籃球和體院的發生衝突,盛怒之下,雙方動起手來,徐章一個人就製服了一個人高馬大的大塊頭,那個大塊頭足有一米八三八四的樣子,身材魁梧,渾身肌肉臌脹,看著很有威懾力。
不曾想被徐章捏住了手腕處的脈門,拿住了手肘處的關節,捏住了他的麻筋,然後貼了上去,反手就把大塊頭給製住了,不住喊疼。
一場即將拉開的大戰,因著體院一方的‘扛把子’受製而消弭於無形之中,大家都瞪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隻有一米七七的徐章,站在大個子身後,把大個子弄得齜牙咧嘴直喊疼的模樣。
事後,雙方一塊去喝了酒,不打不相識,還成為了挺好的朋友,一直到畢業之後都還有保持著聯係,經常約著一塊兒出去喝啤酒吃燒烤。
其實徐章心裏也清楚,別看那些體院的一個個都人高馬大的,可他們是打籃球的,又不是學散打搏擊的,空有強壯的體魄和一把子力氣,卻不怎麽會使用,而且徐章個子不高,體型也不算很強壯,是以那個大個子根本就沒把他放在心上,輕敵了。
若是換個學散打的過來,那結果可就難說了。
瞧著徐文手裏頭的那本“秘籍”,徐章心裏的小算盤已經悄悄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