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2章 蘇醒!

大灣村裏頭,徐家是後麵搬來的,自徐章曾祖時落得戶,和同樣幾家後來的都住在村尾,徐家算是來的最早的一匹,住在玉帶河的下遊。

雖在村尾,可距離村裏也不遠,傅雲生又沒有刻意隱藏蹤跡。

而且這種事情你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住,不一會兒附近的鄰居便聽著動靜都湊了過來,沒一會兒徐家二房的二哥兒徐青祿打死了人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大灣村。

左鄰右舍們對於傅雲生帶回來的這個消息,卻都不怎麽相信,甚至還有一個傅氏族人,按輩分來說該是傅雲生的嬸嬸的老婦人,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傅雲生。

徐青祿是什麽樣子,左鄰右舍都清楚的很,平日裏雖然有些莽撞,不似徐青福穩重,也不如徐青山機靈,可也是個性子和善的,怎會打死人。

婦人們在屋裏幫著安慰幾個妯娌,忙裏忙外,男人們則隨著徐老爺子一道往城裏趕,大多都是青壯,有幾個還挑了幾根順手的木棍,都有嬰兒手臂粗細,做了火把,浩浩****的往鎮上趕。

······

朦朧之中,徐章好似聽到了許多嘈雜的聲音,身邊似乎有人進進出出,隱約間似乎聽到什麽殺人,什麽償命,還有些哭泣聲,可惜意識實在是模糊,聽不真切。

幽幽醒來之時,徐章隻覺得腦子一片混沌,眼皮子剛動了動,睫毛輕顫,覺得眼前有些朦朧,外邊的嘈雜聲已然絕了,隻有極低的啜泣聲說話安慰聲混做了一塊,還沒等他看清周圍環境,便覺得腦子一陣刺痛,無數陌生的記憶紛至遝來,一股腦的都塞進他那個小小的腦袋裏頭。

剛剛恢複幾分意識的徐章,再次成功的昏了過去。

········

腦海之中,兩個不同的記憶交纏不休。

等到徐章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然是清晨時分,帶著幾分金黃色澤的朝陽撒入院中。

徐章隻覺得口幹舌燥,下意識的就喊著“水!水!水!”。

還未完全醒轉,便覺得幹燥的唇邊觸及了某個冰涼的事物,還來不及多想,一股清冽的甘泉入了口中,徐章的喉嚨貪婪的上下湧動著,吞咽著口中的甘泉。

不過十歲的少年雖然尚未長出喉結,隻能看到喉嚨上下鼓動。

“章哥兒慢點喝兒,別著急!”

一個十分溫柔的聲音傳入徐章耳中,就如同江南的細雨微風那般輕柔,還帶著莫名的親切感和依賴感。

眼簾徐徐睜開,周遭光影還有些朦朧,一個古代婦人打扮的女子正坐在床邊,拿著個調羹和陶碗,一調羹一調羹的舀著碗中的水送入自己口中。

“阿娘!”

“熱!”

幾乎是本能,徐章下意識的便喊了出來,同時抬手扯開衣襟。

陽光從窗外散入屋內,正好照在**,有幾束陽光則落在徐章的身上。

婦人放下手中的調羹和碗,伸手在徐章的額頭摸了摸,然後又握住徐章的小手,把他扯開的衣襟整理好了,才柔聲說道:“章哥兒可還覺得哪裏不舒服?”

徐章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感受著手腕上婦人手心傳來的溫熱,看著眼前這個二十多歲,荊釵布裙,麵容清秀,皮膚略有幾分黝黑的婦人,不由得脫口而出:“阿娘,我餓了!”

這話剛一出口,徐章自己也愣住了,眼前的婦人一身古代穿著,布裙荊釵,未著粉黛,麵容倒是頗為清秀,隻是有些偏黑,可是和他老娘卻截然不同。

婦人柔柔笑著,拍了拍徐章的手背,柔柔笑著說:“好,章哥兒且等著,灶上還有粥,阿娘這就去給你取!”

說罷便笑著起身,朝著屋外走去。

鬆了口氣。

徐章看著婦人離去,無奈的搖了搖頭,吸收了原主的記憶,徐章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和處境。

一手撐著床板,翻身下了床,打量起四周來。一張寬大的炕床,旁邊還放著兩個枕頭,上邊罩著大蚊帳,蚊帳有些灰黃,還有好幾個修補過的痕跡,屋子倒是頗為寬敞,桌椅板凳櫃子什麽的一應俱全。

後腦勺隱約還有些疼,身上的氣力正在逐漸恢複,搖了搖頭,晃去腦中的眩暈感,走到桌前坐下,自己倒了小半碗水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屋外又有腳步聲響起。

先前的婦人端著個碗走了進來。

“來!章哥兒,剛剛熬好的肉粥。”

洪氏見徐章起身也沒說什麽,笑著將白粥放到了徐章麵前。

“謝謝·····阿娘”雖然有些不適,可麵前之人確實是他這個身體的母親,身體的本能驅使之下,徐章也就跟著叫了起來。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

能活著,總比死了的強。

徐章接過碗,拿著調羹便吃了起來。

“可覺得哪裏不舒服嗎?”洪氏關心的問道。

徐章搖了搖頭:“阿娘放心,我好得很,就是有些渴和餓,現已好多了!”徐章的話並不多,氣力也在逐漸恢複。

洪氏看徐章大口吃粥的樣子,而且臉色也沒什麽變化,便點了點頭,心裏懸著的石頭也放下了下去!

既然占了這具身體,自然也要承其因果,更何況徐章融合了原主的靈魂和記憶,對著麵前的婦人,本能的親近。

尤其是婦人那法子內心的關切,讓徐章有種莫名的享受。

可吃著吃著,徐章的記憶逐漸清晰,想起了昨夜的那番變故。

“對了阿娘,祖母怎麽樣了!”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摔倒的自家奶奶,原主管奶奶叫祖母,管爺爺叫祖父。

“章哥兒放心,你祖母無事,幸好我家章哥兒懂事兒,這才沒讓祖母摔到院裏,現如今隻是氣急攻心,一時暈了過去,郎中昨夜已經來瞧過了,並沒有什麽大礙,吃些安神的湯藥便可,細心將養幾日便無礙了,如今你祖母早就已經醒了,你大伯母在伺候她用朝飯呢。”

說著話的時候,洪氏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眼中似閃爍著光芒,隱約間,似有幾分自豪,因徐章的舉動而自豪。

說來原身也是個孝順的,不然也不會第一時間跑過去想扶住他家祖母了,可惜原身高估了自己,才十歲的他,身小力弱,如何能扶得住百斤左右的成人,盡管是個年老體衰的婦人。

母親洪氏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了:“倒是你自己,郎中說雖然沒有大礙,可昨兒個那一摔還是摔得有些狠了,好在我兒向來身體結實,睡一覺休息休息也就好了,連藥也不用吃!”

“不過下回切不可這般莽撞了。”

說起這個洪氏就一臉的慶幸,心有餘悸未散,好在章哥兒沒事兒,不然她的心得疼死了去,饒是如此,昨晚她也是徹夜未眠,一直守在床邊,心裏跟油煎似的。

其實徐章主要不是摔的,是被祖母石氏壓的,石氏身形雖然並不高大,但徐家家境殷實,婆母雖然勤勞,但年紀大了腿腳難免有些不便,家裏吃的又不差,便有些富態,體重可不輕。

徐章今年才十歲,個頭在同齡人中隻能算是中等,男孩兒普遍長得慢,得到十四五歲的時候才是猛躥個頭的時候。

昨晚石氏聽到消息氣急攻心暈倒的時候,徐章在院子裏頭剛衝完涼,還打著赤腳正打算回屋換鞋呢,正好趕上石氏從屋裏出來聽到消息,下意識就想要扶住自家祖母。

可徐章卻錯誤的估計了他和石氏的體型差距,直接被百多斤的石氏給壓倒了,砸在石板鋪成的院子裏,後腦勺砸在石板上,劇痛之下,再一口氣沒跟上也暈死了過去,這才有了徐章的到來。

徐章不知自己這是穿越奪舍了,還是重生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但現如今,這個問題顯然並不重要。

好在徐章雖然才十歲,但可沒少和村裏頭的孩子上山下河,磕著碰著是常有的事情,身子骨還算強健,經過一晚上的休息,已然沒有大礙了。

倒是徐章的祖母石氏,上了年紀,身體不如以前了,驟然受到這麽大的刺激,一時氣急攻心。

好在石氏也是農家出身,身體素來硬朗,倒也沒什麽大事,隻是有些虛弱,需要靜養幾日,用些安神的湯藥,不宜再受刺激。

洪氏絮絮叨叨的說了半晌,把自家婆婆的情況說的甚是詳細。

徐章露出個微笑,不論是哪個時代,母親都是差不多的嘮叨,以前年輕的時候,徐章有些厭煩母親的嘮叨,可當真真孤身在外打拚了兩年之後,卻分外懷念這種嘮叨。

可惜卻······

徐章心底莫名生出幾分哀意,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祖母無事便好!”怕洪氏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隨即便俯首吃粥。

吃了幾口粥,徐章想起昨晚聽到的那些話,還有朦朧間聽到家中大人的談話,便又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阿娘,昨晚我聽雲生叔說二伯打死了人,可是真的?”

這可是古代,若是當真殺了人,那可不得了,徐家的名聲可就壞了,日後不論做什麽,都得受到影響。

洪氏臉上的笑容一僵,眉宇微鎖,看著徐章還是點了點頭,麵帶愁容說:“確是真的!”

“如今你祖父和大伯還去了縣裏,你爹爹不知是在鎮上還是縣裏,至今都還沒有消息送回來,你二伯母昨夜也哭暈了幾次,你大伯母和你二姐姐三姐姐正在那邊照顧你祖母和二伯母。”

徐章點了點頭,喝了兩口粥又問:“大哥呢?”

洪氏揉了揉徐章的腦袋說道:“彬哥兒帶著文哥兒下地去了,馬上就要到夏收了,雖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可地裏的活卻不能荒廢了,需得有人時時照料著,如今你醒了,我也能騰出手來多做些事情了。”

說著洪氏便有些感慨:“如今家裏頭正是多事之秋,你年紀也不小了,切不可似以前那般調皮搗蛋,你二伯母身子不爽利,這幾日你便幫著照看照看晴姐兒吧。”

洪氏總有說不完的話,徐章問一句,她能說上十幾二十句,甚至小半晌。

若是以前的徐章可能會有些厭煩,可現在,徐章卻有些享受。

祖父徐光啟共有三個兒子,尚未分家。

長子徐青福,娶妻梁氏,育有一子二女,長子徐彬,次女徐錦,三女徐繡,因徐青福年紀最大,成親最早,是以三個兒女也是孫輩裏頭最大的。

徐錦和徐繡乃是雙胞胎,大伯母也在生他們的時候傷了身子,之後一直沒有懷上,原本商定的女兒名字徐錦繡也被拆成了兩個。

次子徐青祿,娶妻傅氏,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徐文十三歲,在家行四,女兒徐晴行六,排在徐章之下,今年隻有五歲,原本還有個兒子,隻比徐文小兩歲,可惜沒能養活。

三子徐青山,娶妻洪氏,也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徐章在家行五,今年十歲,小女兒徐明月今年才一歲多點兒,剛學會說幾個字,走路尚且不穩,搖搖晃晃磕磕絆絆的,像是風裏的小蔥。

徐章原本還有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弟弟的,可惜幼時得了一場風寒,小孩子抵抗力差,生生去了,洪氏和徐青山也因此抑鬱了許久,直到有了小七明月,笑容這才多了起來。

徐章笑著說道:“阿娘放心,交給我就行了,保管給小六養的白白胖胖的!”

“你這混小子”洪氏被徐章的話逗得笑了,抬手伸出食指在徐章額頭上摁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有些感慨的說道:“章哥兒懂事兒了,這次要不是你及時擋在你祖母身下,隻怕·······”

洪氏的話沒有說完,臉上便透出幾分心有餘悸的後怕來。

江南雨水多,原先一到下雨,院子裏頭就泥濘不堪,後來徐青福便帶著兩個兄弟弄來不少石板,把院子裏頭除了流出的兩壟菜地之外都鋪了一遍,這樣一到下雨天就不用擔心泥濘滑倒了。

可石板卻遠要比泥土硬的多,若是當真摔了,更容易傷著。

徐章看著洪氏笑了笑,沒有接話。

洪氏看著徐章,皺著的眉頭也鬆緩了許多,說道:“待會兒吃飽了自己去把碗洗了,我去你祖母和二嫂那邊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晴姐兒帶著月姐兒在前院玩耍,待會兒你出去看著她們倆,別讓她們亂跑,如今家裏頭事兒多,可別再出什麽亂子。”

“阿娘你就放心吧!我定把晴姐兒和月姐兒都照料的好好地!”

洪氏看著徐章搖了搖頭,顯然是有些不大信,可現在家裏頭確實事情多,而且幾個頂梁柱也都不在家,也隻能靠他們幾個妯娌勉強先撐著,還是得先緊著二哥的事情。

臨出門了,洪氏又回頭看著徐章叮囑道:“灶上鍋裏還有粥沒有吃完,你若是沒有吃飽,便自己去添!”

“好了阿娘,我會照顧自己的,你去忙吧!”

洪氏這才邁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