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緣起緣落

關再興離家多日,武館方麵一直由張大牛管理,關再興細細查看了運營情況,心下滿意,張大牛膽大心細,正好是一個好舵手。

武館所有人齊聚大廳,關再興鄭重地宣布由張大牛做副掌門,代行掌門職權,眾弟子當即跪拜。

張大牛跪地磕頭,“師父,師父,感謝您多年教導,不嫌棄我做過山賊,當過苦力,乞討活命,師父再造之恩,山高水長,師父受我一拜。來生為師父當牛做馬。”一時失聲大哭。

關再興眼睛濕潤,“快起來,好好做事,就是對我的回報,人人生而平等,切莫妄自菲薄。”

張大牛磕頭不止。

關再興拉起張大牛,“大牛啊,徒兒們,為師送你們一句話。結交須勝己,似我不如無。但看三五日,相見不如初。你們要見賢思齊,見不賢而自省,一日三省吾身。”

眾人齊齊應諾。

郡兵周大膽在家的這幾天,天天度日如年,當年參與謀害了西域騎兵,沒少從黃德那得到錢財,當下被人發現陰私,一時害怕。

“這幫西域人,一個個彪悍精幹,一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陳光、黃德這些年暗中給伏牛山送情報送兵器,分了不知多少金銀,真要讓朝廷知道了,還不得滅族啊。滅族不遠,當下西域人上門尋仇才是火燒眉毛的大事。”

周大膽越想越怕,越怕越睡不著覺,在堂屋裏一會兒坐,一會兒站,心中不安寧。

周大膽狠狠心,趁著朦朧的月色,悄悄走到庭院,躡手躡腳走向了院門。

此時後半夜時分,安靜異常,門口卻傳來了兩聲咳嗽,周大膽立馬停住腳步。

隻聽一人念叨,“老孫,怎麽了?小點聲。”

“沒啥,瞌睡了,嗆到嗓子了。”

“打好精神,看仔細嘍,這差事可是鮑大哥他老人家層層吩咐下來的。”

“曉得曉得。”

周大膽嚇得又躡手躡腳的退回了大廳,心中苦悶,“這幫人真是要趕盡殺絕了啊。”

周大膽在屋裏轉來轉去,終於有了計較。周大膽趕緊找了梯子,爬到了隔壁家,又連續翻牆,最後到了街口的鄭家,悄悄的打開鄭家院門,順著牆角就奔向了都尉黃德家。

黃德聽罷事情經過,氣的當場踹翻了周大膽,“你可真是豬油蒙了心啊,什麽小財都占,你是要害死大夥啊?”說著又踹了幾腳。

周大膽疼地齜牙咧嘴,“姐夫啊,別打了,我有辦法將功補過。”

黃德本來也踹夠了,聽周大膽竟說有辦法,又踹了兩腳,“就你那點腦子,還有什麽好辦法?”

“姐夫啊,我發現了秘密。”周大膽躺在地上,捂著肚子和頭,緊張的大喊著。

“什麽秘密?”

“玉京花武館,蓄意謀反。”

“你是真想死了啊,一個破武館謀反個屁。”說著又踢了一腳。

“姐夫啊,他們有盔甲。”

黃德正要再踢周大膽,聽到“盔甲”二字,也停了下來,摸著胡須,“武館藏有盔甲,還大肆招收門徒。武館的三個頭頭,一年總出門,人稱劉三哥的大師父聽說去了長安,做了文林候。

酒莊、印刷坊、紡織坊和醫館可是日進萬金啊,看的我都眼紅了。東聖村俱是歸化的西域平民,個個好勇鬥狠。

有這些,給他安個謀反罪名吧,我以都尉之身抄一個侯爵的家,也不辱沒他了,他日或許我還封侯呢。

抄家是筆好買賣啊。內院的西域美人可看的我心癢癢啊。”想著想著就笑出了聲。

盔甲,國之重器,唯朝廷武庫才能儲備,嚴禁官民私製、轉賣、窩藏。違者皆處以謀逆大罪。

條侯周亞夫,曾經平定吳楚七國之亂,對大漢有再造之功,因購買葬用盔甲,被下獄,絕食五日而死。

黃德一把扶起周大膽,“有這樣的好消息,怎麽不早說呢,你怎麽摔倒了呢,快起來。喝茶。好好說說你都看到什麽盔甲了。”

周大膽顫巍巍站直了身子,唯恐此計不成,“姐夫,這武館真邪乎,院裏都是持刀的武士。後院大的很,一百多兵士,不對,最少也得三百多兵士,穿的盔甲,拿的長戈。院子就是個大校場,還有戰馬呢。”

“此言當真。”

“姐夫,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嗯,你立功了,回家等消息吧,別打草驚蛇。”周大膽依言連夜回到了自己家。

黃德心情激**,趕到了陳光家中,二人在花前推杯換盞,聊起來了風月之事。

是為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關再興視察了自家的產業,管家心細稟報,關再興大笑,“關家物資,暢銷南陽,以後逐步銷往大漢所有郡縣,那時才是真真的大工坊了。”

庫艾伯慶落後半個身位,“這大漢西域的貿易日漸繁華,引來不少蟊賊覬覦。”

無病和秦元玥手拉著手,走在隊伍最後,無病對這工坊很感興趣,沒事總來轉轉看看,對工藝流程很是精熟。

“這事好辦,前日我在長安陪侍皇帝,皇帝拋出了橄欖枝。”

庫艾伯慶和鮑泰對關再興時時冒出的怪言怪語早就有了免疫力,當下猜著用意。

“皇帝心情很急迫,他讓我改名換姓,劉興,中山靖王之後。我推辭,隻改姓,喚作劉再興。”

“皇帝要以您為助力嗎?”

“驅虎吞狼罷了,頂著一個姓氏,讓我徹底綁在皇帝的戰車上,為漢之藩籬,防備餓狼。”

鮑泰道,“那關三哥,你同意嗎?”

“當然同意,穿個虎皮而已,凡是對無病有利的事,我就接受。”

關再興撫摸著一疊薄如絲綢的紙張,“這個紙起名叫宣紙吧,工藝嚴格保密,這工坊可是我們的財源之地啊,重中之重。”

庫艾伯慶和鮑泰齊齊抱拳,“三哥放心。”

鮑泰插言,“為什麽叫宣紙,可有什麽來曆?”

關再興神情恍然,仿佛看到了二千年後的秦媛岄,“老關,這是我家鄉的宣紙,纖維純白、質地柔韌、潤墨清晰、搓折無損、能抗蟲害壽千年。”

“你來推銷你家的產品嗎?”

“哎,你就沒發現我這卷紙和我有沒有什麽相似的地方?你看我們都色澤光潔、紋理細致。”秦媛岄捋捋劉海,摸著臉,撲閃著大眼睛。

“嗯?你這胳膊又長肉了,真宣騰啊。”

“一邊去,你不覺得我膚白如宣紙,身形柔韌,可一字馬,可金雞獨立,而且我強壯,屁股大,能生養。”秦媛岄臉色略紅,雙手自腰間滑到臀部,盡顯妖嬈,然而嗓門越來越高。

“你白什麽白,跟我一樣黑。”

“切。找打。”二人交手起來。

“你怎麽抓我胸?”

“我錯了。”關再興複又捏了一下。

“是不是比胳膊還宣騰?”秦媛岄聲音漸漸冰涼。

關再興頓覺不妙,撒開大腿就跑。

秦媛岄追著喊,“你得負責啊,昨晚你可在我房裏睡的?”

好多戰友駐足看戲,關再興臉紅如血,“晚上我再找你,現在怕你揍我。”

“你回來,我就不揍你。”

關再興想到往事,嘴角上揚。

“三哥,三哥?”

關再興笑笑,“走吧,咱們去熊家、萬家走走,觀摩觀摩兵器、百貨。”

“哎,鮑二哥,我建議你迎娶餘家的千金,你怎麽還不行動呢,而今對方已經二十三了,可一直等你呢。”

鮑泰尷尬,“有管岩就知足了,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庫艾伯慶哼道,“這婦人千般好,唯有這點讓我不滿,子孫繁盛,開枝散葉,她一個人怎麽忙的過來。”

“大哥啊,可別說了,管岩不易啊。”

庫艾伯慶長歎一聲。

關再興一行出了工坊,剛剛翻身上馬,一個老道士搖著銅鈴,翩翩走來。

“女巫澆酒兮濃雲滿長空,玉爐炭火兮清香盈房室。相思木、金鸞舞,攢蛾一啑乎重重一彈。”

“呼星召鬼兮歆杯盤,山魅食時兮人森寒。終南日色低平灣,神魂長在有無間。神嗔神怒天更顏,送神萬騎還青山。”

“災星燃燃衝天空,霹靂驚驚萬物飛。”

“大難臨頭不自知啊,可憐可歎。”

關再興提著馬韁繩,“老人家,你是說與我聽的嗎?”

鮑泰靠近,“這老道士來宛城有段時日了,到武館指名道姓要見你,被趕走多次。”

老道士走到近前,“我說再興歸位,這災禍之星愈來暗淡。誰是再興,誰是災星?”

關再興一愣,心中不悅,“這諧音而已。”盯著老道士上下打量。

老道士笑眯眯地,仙風道骨,衣帶飄飄。

無病一夾雙腿,麋鹿竄了過來,無病跳下來,“仙長有禮了,不知可是餓了還是缺了盤纏?”

老道士搖搖頭,“貧道不是乞討的。”

老道士抱拳行禮,“見過燭龍。”

無病訝然。

老道士手掩額頭,擦擦汗,“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山名章尾。山中有神,人麵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謂之燭龍。”

“燭龍者,天命神奇,始一火種而生,身曆兩世,命遭三大厄,厄消而功成名就,勘透十三維,不在三界五行。自此六神佐佑,七神星宿拱衛,終翱翔九天,下潛九淵。無量天尊。”

說著從衣袖裏拿出一個玉佩來,紅龍玉佩,“娃娃,姻緣天定,她十年後鬱鬱而終,靈智遊離十維之際,天地恰被五鳥所啄,此靈智便飛躍百年再去會你,以此為憑。請收下。”

說著單手如閃電,一拍無病腦門,無病身手敏捷,可見老道士神奇且無敵意,並未動作,隻覺得腦海中開了一道縫,一片光明,關家大門口,一個少女雙眼迷離撲倒在他的懷裏,紅唇翕動,四目相對,“你是我的天,你是無忌的天,你是大家的天,你是百姓的天,天選你降臨人間,天選你經受災難,天選你暢享大漢,天選你殺伐征戰,天選你造福瀛寰。天給你的使命、責任和重擔。”

這句話如同魔音,在無病腦海不停回響。

秦元玥橫在無病和老道士之間,“退後。”

老道士果然退後一步,“我不和廢銅爛鐵一般見識。”

秦元玥上下打量老道士。

老道士單手一指關再興,“悠悠二千五百載啊,你來做什麽?其餘四人,二男已經亡故,另一男一女還在途中,你們要做什麽?你們要逆天而行嗎?愚昧。”

關再興眼神一縮,心道,“這是什麽人,他怎麽知道這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