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識物之術

官驛其實也就一座小的四和院,沒有官隻有院,但是這裏有許多馬。

因為這裏四通八達,需要傳遞著各方信息,所以馬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平時這裏隻有二三人,傳職就是傳遞信息,此時李悝入住,反到十分適應。

李悝雖然為楚相,可平時卻也輕裝簡出,並不奢張,隻帶了十幾個隨從,還有十幾個護衛。

這裏是楚國領地,同時緊臨著大周洛邑,所以縱是其它諸侯有不軌之行,也不會冒然來此,反而顯得十分安全。

李悝此時坐在正堂,手中一卷竹冊,可他卻無心再看,想著剛才送別之意,心裏也是惆悵萬分。

“相國大人,今日劉家一族請相國大人赴宴,如何安排,小的也好準備一下。”

還早,不必如此周折,再等一會兒,我還有客人要會!”

李悝話雖如此講,得心裏還是沒有譜,能算能卜,可未必真能把每件事都算得事無巨細的詳實如真,可他還是相信,一定會有客人。

這些客人並非虎踞鎮三大家族之人,他是算好以王禪之能,以王禪之傲,應該會來找他。

果不其然!

“李伯伯可在,小侄王禪冒昧來訪,不知是否方便。”

王禪站在門外,輕敲官驛之門,聲音卻很大,透著稚氣。

“誰家小兒,竟然敢如此無禮,轟他出去!”

驛內傳來李悝的聲音,大門已開,卻是驛管老奴。

“小公子,想來你也聽我家相國說了,快走吧,不見,不見!”

老奴話邊說邊假意著關門,手上動作卻十分緩慢,似乎也習慣了李悝的作風。

李悝本是書生一個,對於一般富貴人家求見,連他的門都進不了。

可若是他喜歡的,意氣相投之人,那縱然是挑大糞的,他也會畢恭畢敬出門迎接。

“老人家,煩你再為我報一聲,就說趙府王禪求見,相信李相國一定會給家母幾分麵子。”

王禪不敢再提自己,而他所能仰仗的也隻有他的母親,所以也隻能把王彩霞的麵子搬了出來。

老奴其實早就知道,所以也一聽就會意,點了點頭,不敢表率,就直朝裏麵走去。

“不必了,即若是趙府王氏之子,楚國靈童,就讓他進來吧!”

老奴微微一笑,聽著李悝的聲音回道:”是相國大人,我這就讓靈童進來。“

李悝早就算準王禪會來,剛才隻是想壓一壓王禪的傲氣。

可一聽王禪把王彩霞搬出,也不好意思,再為難王禪,畢竟王禪才六歲。

若是一個楚國相國與一個六歲稚童生分,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況且王禪能一語說到關鍵之處,足見其機智與靈活,非一般孩童能比。

李悝當然不想讓王彩霞知道,他會故意刁難王禪,這也正好體現王禪的敏銳觀察。

“禪兒拜見楚相,望楚相信守承諾,賜禪兒一書。”

王禪語氣說得十分恭敬,話裏已情明來意,而且十分自信,就憑這一點就已經讓李悝心中震驚。

“王禪,你既來了,也算期望之中,站著回話吧,剛才那一道考驗想好了,再回複於我!”

王禪一聽,再看李悝,似有困意,心裏也知他一直在等自己,隻怪剛才貪玩,險些誤了正事,心裏也有愧意。

“夏之意,本是禪意,亦非有答。

正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李相所問,千人千答。

侄兒此時已思慮周全,不知李伯伯是否願聽?”

王禪此言跟李悝剛才跟王彩霞所說幾乎一模一樣,隻是語氣稚嫩,但卻唯妙唯俏。

“說吧,難道還要我賜座嗎?”

李悝心有好奇,可卻還是不失尊嚴,話言之間,像是老學究考教弟子一樣。

“夏本無意,意隻在人心之中,若是富貴之家,夏之意或許隻在茶酒之中,四季變換卻不改其享受之樂趣。”

王禪站在堂中,說完也是頓了一頓,並不全數說完,而是看了看李悝的表情。

然後再道:“若是在於貧若之家,夏之意,隻在於汗水之間。

夏勞而秋收,無論烈日炎炎,還是傾盆大雨,鄉野田間百姓之夏,意在勞作。”

王禪說完,有些小自得,以為能得到李悝的讚揚,臉上透著榮光。

“禪兒,你隻是一個六歲小童,百姓與權貴之夏與你何幹,我問你的是你自己的感覺,而非別人的感覺。

剛才所說,我何須問你,難道你覺得我不懂嗎?”

李悝頭也不抬,竟然再次拿起一卷書看了起來。

王禪有些鬱悶,說了半天不僅沒有得到半點肯定,反而像是答非所問一樣。

其實在李悝看來,一個六歲小童竟然能從夏日之中悟出貧富之別,已是實屬難得。

更何況王禪對四時的變換之理,還是有所理解。

更難得他在敘述百姓之苦時,臉上透著一種難有的同情之心。

由此可見王禪心性善良,將來必然會造福於百姓,而並非僅僅隻是為求名利,輾轉於權貴之間。

“禪兒不敢懷疑李伯伯之能,自然明白此理。”

王禪語氣裏還是有些不服氣。

“春天種下希望,夏天打下基礎,秋天收獲果實,冬天藏於櫃中,這本是四時之變。

普通鳥獸亦是如此,並不為奇。

夏之盛在於陽氣足,冬之寒在於陰氣盛,夏與冬相對,春與秋相通。

你之年歲,宛若春時,一切都展現出希望。

種豆得豆種瓜得瓜,你現在的學識,就像春天種下的種子。

若是進入夏日,你自然會在此種子下勞作,打下基礎。

此時的種子於你而言,有何重要之處?你又想種下什麽樣的種子?”

李悝提醒王禪,善與惡本無明顯區別,可此時種下的種子,卻會影響日後的前程。

王禪一聽,也在沉思,李悝的話明顯也征對於上午之時自己的狂妄所言,正是一道通而道道通。

大周天下,雖然天子受命於天,卻是以民為基。

正所謂民為上,社稷次之,君為輕。

若欲得人之尊,必居人之後,就算天子也不例外。

天子若不把自己置於百姓社稷之後,那天下必亂,也成就不了真正的天子。

這個道理類似於老子《道德經》裏所述,水不爭而成其大海,人不爭而位其尊之理。

不過此時王禪還沒有機會學習老子的道家之理,隻是心裏有這樣一種想法。

“夏之意於我在於成長,不畏風雨,不畏酷暑。

享天地之靈氣,如同一株初出苗的稻穀,孕育希望,開花結果,才能有秋之穀實。

謝謝李伯伯提點,王禪知錯了。

與參天大樹比,小子隻是一株幼苗,還沒有足夠的能力。

需要在這個時候多思多謀,積蓄足夠的本錢。

現在的積蓄,代表著將來的成就,空有思謀,卻也隻是空空。”

王禪悟性之高,非常人能比,隻經李悝的提點,就已參透這夏之意於己意味著什麽。

李悝此時才看著王禪,麵有愧色,心裏到是十分欣賞,這塊美玉終於懂得知己之能,藏拙之用。

“今日之言,望你此生不忘。

人之所學,立本在先,築基夯礎。

做人之道,論辨之術,易理之義,縱橫之理,仍至於權謀富貴還在其次。

正所謂功到自然成,你若打好基礎,自然能枝繁葉茂。

你回去吧,我這裏有一冊《連山易》,是上古奇書,今天就傳於你。

此書為易之初成,自然而然。

傳聞成於黃帝親書,你須珍之又珍不可輕易示人所說。

更不得用此易之理瀉了天機,有違天道。”

李悝說完,從桌子中抽出一個包袱,用錦布包紮,卻十分陣舊,卻顯得十分珍貴。

王禪雙手接了過來,心中這才興起歡悅。

“謝李伯伯賜書,禪兒定不負李伯伯所托,也不會忘了今日所悟。”

王禪說完,對著李悝行了一個大禮,以示感激。

”識物之術,重要本性,外在之表,易於受惑。

此考驗隻是要讓你多思多謀,對同一事物,首當以自之本性去認知。

世界之大物與物之間千絲萬縷,錯蹤複雜,隻有透過表像,認清實質,方可算是識得一物。

夏之意也好,春之意也罷,非一物一言可概之,日後希望你視物見本,而不是迷於表相。“

李悝再把出此題的本意說出,就是要讓王禪能透過表相,看到物的真實本性。

而且不拘於一格,聯係其它萬物,這樣就可以參透物物變幻,這該是有意培養王禪的認知能力。

王禪此時才真正意會楊悝的苦心,用一道似是而非的題,讓人方方麵麵來認識夏天,同時也是提醒王禪,以他的見識,今後會有更多不認識的事物,那麽有此方法,自然可以得心應手。

“去吧,回歸天性,該玩則玩,不必過於拘束。

玩樂之中,自有天道,你若能感知,自然也是一種曆練。

第二個錦囊你回去就可以打開了。”

李悝見王禪沉思,知道他在思考自己的話,心裏也滿意,到是給王禪一個玩的機會,若是拘於理論,反到反了天性。

李悝的話已算是承認王禪的已通過第一關考驗。可王禪卻不敢得意。

依然十分嚴肅的對著李悝又是一揖道:“李伯伯,那禪兒這就回府,出鎮已兩個時辰,想來母親也在牽掛,就不打擾李伯伯了。”

王禪說完,這才退著走出堂屋,十分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