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千隻鴨子

“都起來吧,本官乃是皇上欽點負責稽查的大臣,此次來到杭州不必驚擾太多人。你們安心值守便是,就當本官從沒來過。”楊大清道。

其實早在路上肖靈兒就已經不止一次告誡過他,不能隨意泄露身份,尤其是不能對那個叫方正年輕書生泄露一絲一毫。

楊大清頗為怪異地看著長公主提起方正時候滿臉的壞笑,心裏不由替那個書生感到悲哀。不知他究竟如何得罪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公主殿下,相信憑著公主那刁蠻任性的脾性,那個叫方正的書生今後的日子一定會非常精彩。

楊大清還清晰記得那年長公主剛滿十二歲的時候,一名剛從外地進京述職的官員在長安城街道上遇到長公主。那時的公主殿下便展現了古靈精怪的性子,她扮成被人販子拐賣的女孩,滿臉髒兮兮地跑向那名官員,露出可憐的表情求他帶自己出城,並且言之鑿鑿地說了原本家在何方,家裏有幾口人之類的話。

那名官員興許是急著去給高官送禮,便沒顧得上理會公主,隻是不鹹不淡地敷衍幾句後就要脫身。

誰知公主殿下就像一塊牛皮糖似的,緊緊粘著那名官員,聲稱非要和官員一起才有安全感,不然隨時可能被尾隨尋找她的人販子抓回去。

官員煩不勝煩,心裏急躁之下難免說話就重了幾分,後來更是狠心把公主推得跌倒在地,看也不看哭得梨花帶雨的她轉身急匆匆就走了。

誰知就這一次,那名官員在京城中幾乎舉步維艱。

原因無他,公主殿下充分利用了身份的優勢,不惜浪費她那毫不珍貴的時間,親自到京城各個衙門轉了一圈,把那名官員的相貌特征詳細敘述給衙門管事的官吏,完了還附上一句:“若是誰敢讓此人在京城裏逍遙快活,那就莫怪本宮讓你們不快活了。”

京城官員幾乎都認識這個刁蠻的公主殿下,聞言心裏不禁替那名官員默哀的同時也隻得唯唯諾諾地應了下來。

於是乎,進京述職的官員在送完禮後的當天夜裏,高官連夜登門,親自把下午剛送上門的厚禮又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並且當場和他撇清了關係,聲稱兩人今後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互不相幹!

那名官員很是疑惑不解,再三追問也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便也不了了之。

不過後來一段時間的事情才徹底讓他欲仙欲死。

先是述職時候被負責的上官嚴厲嗬斥一番,找了些吹毛求疵的理由給趕了出來。回到驛站卻發現行李早已被負責的驛卒給打包收拾好了,並且滿臉賠笑地告知他,您愛哪兒呆著哪兒呆著去,總之別住這裏就行。

官員到此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去尋客棧落腳。沒想到整整一天,他去了不下幾十家客棧,得到的答案都隻有一個:恕不接待!

無奈之下官員也隻好扛著背包露宿街頭,沒曾想還沒到宵禁的時間便被一群兵士以夜間不許留宿街頭為由給攆得無處安身。

失魂落魄的他隻能一整晚都扛著包袱,不停和巡邏的兵士們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不過令人可悲的是,他不是貓,而是那隻可憐的老鼠。

第二天,他頂著一對黑眼圈,悲憤莫名地敲響了京城刑部的鳴冤鼓。

冤啊,太冤了!

偌大一個京城,竟然連半點容身之所都不給他留?

刑部官員很快接待了他,不過態度很是值得深思。刑部隻是輕描淡寫地讓他回去驛站等候,至於驛站接不接待,不好意思,這件事情不歸咱刑部管。

官員欲哭無淚。就這樣在京城整整捱了半個月,每日裏的飯食隻是趁著早上天還沒大亮時,店家看不清他的容貌這才能買到一兩個饅頭,而喝水隻能去護城河邊,趁著沒人注意到他,隨手在河裏掬起一捧泛著皂角味兒的喝水勉強下咽。

殊不知他這般境地完全是因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才造成的。

直到後來皇帝陛下看不下去了,這才有宦官上門好言安慰一番將其勸了回去。不然還不知道他要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上捱到什麽時候呢。

對此京城所有的官員都看在眼中,在心裏也重新給那個刁蠻任性的公主殿下下了個惹不起的定義。並且常以此為戒教育晚輩,以後在京城如果見到了這個小魔王,有多遠躲多遠。若是不小心招惹上了她,那就隻能自求多福了。

所以楊大清隻能依著公主殿下的吩咐,告誡一番守門兵士後便駕著馬車走了。

方家。

方正和柳如煙可謂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兩人在沒聊上幾句便針尖對麥芒的相互敵視起來,空氣中似乎都能聽到電流劈啪作響的聲音。

柔兒無奈地看著兩人搖搖頭,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轉身出門忙自己的去了,任由兩人在房間裏猶如鬥雞似的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估計若是兩人真打個天翻地覆她也會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吧,畢竟柳如煙對方正的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方公子在家嗎?”

門外忽的又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柔兒手扶額頭歎息一聲,少爺似乎變得很陌生了呢。不知不覺間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子就多了起來,真是個令人.....欣慰的事情。

門口出倩影一閃,隨後一個半老徐娘模樣的女子出現在院子裏。

一件頗為喜慶的紅花羅裙掩蓋不了小巧的芊足,隨著一雙小巧玲瓏的繡鞋款款走進柔兒。一張仿佛用不要錢的胭脂撲得慘白的臉衝著柔兒微微一笑:“柔兒妹子,你家公子呢?”

柔兒猛然間打了個冷顫,眼神連忙斜向一旁不去看那張白得過分的臉。道:“公子在裏屋呢。”

來者正是胭脂樓的鳳姐。

方正從上次見麵後就消失了整整十來天時間,著怎麽能不讓鳳姐著急上火?兩人的合夥生意雖然還沒開張,但也不能就這麽算了呀。而且她還指望著能從中大賺一筆呢!

對於方正釀出的烈酒,鳳姐可以拍著她那鼓裂欲出的胸脯說一句:“好酒!”

毫不客氣的說,這酒是她這輩子僅見能讓人一杯即醉的烈酒。她可以打包票如果能大量產出,杭州城那些所謂的幾十上百兩銀子一壇堪稱佳釀的美酒都可以倒進護城河裏去了!

正所謂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所以就算方正這段時間表現得如何不靠譜,鳳姐依舊在心底裏希望這樁買賣能夠做成。這不,剛聽說方正回家便急不可耐地上門來逼問他何時開始釀酒了。

鳳姐禮貌地對柔兒笑了笑,扭著腰肢就進了裏屋。

“喲,方公子可是好久不見啊,不知你最近有沒胖幾分?來,讓姐姐捏捏。”

柔媚入骨的女子聲音傳入房中,頓時對峙的雙方臉色同時一變。

方正臉上露出頹敗的神色,頗有一種債主上門的既視感。

與之不同的是柳如煙,她臉上的神色可謂精彩至極。

先是審視地看了眼方正,接著扭過頭看向門口的鳳姐,再回頭看向前者。不過此刻眼中的神色就由審視變成了懷疑,逐漸蛻變成了不敢置信。

柳如煙的確有些不敢相信方正竟然會對這個滿臉胭脂估計都比臉皮厚的女子產生興趣,她究竟有哪點好了?不就是胸脯大了幾分、屁股翹了少許嗎?還有....好像她的腰肢也比自己的細上那麽一點點,嗯,隻有一點點而已。

柳如煙不禁有些泄氣,不過轉瞬又燃起鬥誌,挑釁地看了眼鳳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找方正?”

“嗯?”

鳳姐有些狐疑地看著兩人,憑她多年的閱曆來看,他們之間一定有著曖昧。因為尋常女子哪有離著陌生男子那麽近的,幾乎都快騎坐在男子腿上了。

“這位妹妹是?”鳳姐終究還是問了出來。她不得不問,如果此女當真與方正有關係,今後若是他們當真合作了,便少不了與其打交道。與其到時候被人從中作梗,還不如現在就打好關係。

“你又是誰?”

柳如煙沒等方正回答便直截了當地問起了鳳姐,一雙妙目更是帶著幾分疑惑在鳳姐身上打量個不停:“穿這麽喜慶,難不成你今天嫁人?”

鳳姐頓時感覺胸口一悶,老娘穿什麽衣服礙著你了?

“這位姐姐約莫有三十多了吧?不知這是第幾次出嫁呀?”

柳如煙小嘴如同一把機關槍似的繼續突突:“不過也算是一樁喜事兒。怎麽今天來方家是請客來的?”

方正陡然睜大眼,沒看出來這丫頭的小嘴竟然也這麽毒?不過轉瞬間便頭大如鬥起來。都說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現在這個房間裏有兩個女人,那就有一千隻鴨子了。

指望偌大一群鴨子安安靜靜是完全不可能的,那最起碼也不能一言不合就相互鬥嘴吧?

鳳姐撲滿胭脂的臉上擠出一個笑臉道:“妹妹誤會了,姐姐我今天是單純來找方公子有事情相商。”

柳如煙也不知為何一看到鳳姐就不由自主有些敵視,心裏更是莫名的一股酸楚襲來。她對方正的心意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了,現如今更是眼巴巴的自己找上門來,隻希望能多看他幾眼,也好在他心裏種下一顆種子,期待來日能發芽生長。

可這個冤家竟然瞞著她再外麵勾搭上別的女子,而且還是如此妖嬈的狐媚子!雖然臉上胭脂撲麵有些影響觀瞻,但那姣好的身段兒卻實實在在擺在哪裏,任誰都不能忽視。

柳如煙呆呆地看著鳳姐,不知不覺已經泫然欲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