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故人相見

按方正的說法,肖靈兒此舉完全是多餘的。既然想要拉上關係,何不選擇最為直接的辦法——送錢?放眼古今當官哪有不貪的?如果送錢還不能讓他滿意,那隻能說明送得不夠多,那麽接下來就要使勁用錢砸,一直砸到對方滿意為止!

因為方正並不想與他們合作,所以也隻是讓吳仕傑象征性地拿出了一千兩銀票交給肖靈兒,任由他們去揮霍。

下午幾人湊在花子棚裏唉聲歎氣。

“到底該怎麽辦呢?”一向機智的肖靈兒也有些氣餒,坐在一旁垂頭喪氣思索著。反倒是肖文傑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獨自一人玩得很是開心。

王曉有些懊惱道:“早知道就應該把那個什麽安財神直接綁回來,逼迫他就範。”

“噗...”方正一個沒忍住噴笑出聲,連忙用咳嗽來掩飾尷尬。

王曉倒是不在意,隨即問道:“難道這不是個好辦法嗎?”

方正忍笑點頭:“辦法的確是個好辦法,不過你有沒有考慮過後果?你對安旭身邊那些兵士視若無物嗎?如果你當真動了手那才是真正的闖下了大禍。”

肖靈兒有些無奈地扶著額頭歎息:“方公子說得是這個理,安旭此人身邊有兵士護衛是根本不可能得手。那麽接下來又該怎麽辦呢?”

方正道:“辦法是要慢慢想的,但是人總是要吃飯的。在下家中燉了湯,便不陪諸位在這裏閑聊了。告辭告辭。”說完拱拱手便和吳仕傑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棚子。

肖靈兒頗有意味地看著兩人的背影,小嘴微微撅起,略顯委屈道:“看來他還是不大相信我們啊。”

“什麽?”王曉後知後覺地問道。

“沒什麽。咱們還是先吃飯,然後再慢慢想辦法。”肖靈兒苦澀一笑道。其實她還有底牌沒有拿出來,但那是保命用的,不到萬不得已時刻是決計不會暴露於人前。一旦暴露出來,那麽等待她的將會是不可捉摸的未知命運!

“嚴州什麽最多?”

路上方正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周圍的商鋪對吳仕傑道。

“江南之地自然是絲綢布匹最多了。”吳仕傑想也沒想便答道。

“我在想,安旭這次需要采辦些什麽東西回去才能讓皇帝陛下高興。”方正思索道:“如果隻買些布匹未免太掉價了。所以他一定想弄些珍稀物件兒回去取悅聖上才是王道!”

“珍稀物件?”吳仕傑琢磨道:“嚴州城西那片在很久以前是王公貴族的墓地,要說什麽最珍貴,最稀罕,那一定非古董莫屬了。”

“墓地?”

方正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思緒就不受控製地飄飛到了那個月夜,如果不是那兩個盜墓賊,想必現在也不會好端端的站在這裏了,定然是安安靜靜地長眠於地下,從此不再禍害人間......

“幫我找兩個人。”

見吳仕傑有些好奇的目光投來,方正臉上露出莫名的笑容,語氣裏帶著一絲感懷:“算起來他們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嗯,大抵是這樣。”

吳仕傑奇道:“你的救命恩人?怎麽沒聽你說過?”

“我被從墳裏挖出來的事兒你知道吧?”方正道:“你明天就回杭州去把那兩個人找出來,我有大用!”

回到吳家商鋪,柔兒果然在爐子上燉著湯,而且還是方正最為喜愛的排骨湯。湯色濃白如牛奶,在蓋子揭開的瞬間便飄出股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讓人味蕾頓時為之大動。

晚飯很是豐盛,柔兒向眾人充分展示了作為一個丫鬟的自我修養,做出的菜肴不僅色澤誘人,而且還香氣撲鼻。

為了能多吃上一口,方正和吳仕傑幾乎爭得麵紅耳赤,差點都動手打起來了。讓飯桌上的眾人哭笑不得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兩人都是少爺,理論上他們的身份在這個店鋪中是屬於站在金字塔頂的人物,其他人不是掌櫃便是夥計,誰敢上前勸架?隻能默默地借盛飯為名避開這個是非之地。

三天後,吳仕傑從杭州回來,不僅帶來了一高一矮兩名漢子,而且還帶來了一個壞消息——杭州封城了!

方正聽完經過後長歎一聲,不僅在感歎來之不易的安寧又要被打破了,而且也有替那些在戰亂中已經死去或是即將在戰爭中死去的人感到悲哀。

不過眼下事情還未了結,而且倭寇襲擊杭州的事情也不是他該操心的,隻能選擇先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帶著柔兒去別的地方躲一陣子再說。

兩個漢子是堂兄弟,說是摸金校尉未免有些抬舉他們了。其實說白了他們隻是好吃懶做下被逼得走投無路,從而選擇冒險一搏的賭鬼而已。因為吳仕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倆正在賭坊裏吆五喝六地與一群邋遢糙漢子耍錢。

說起找到他們的經過可謂絲毫不費吹灰之力。吳仕傑在回到杭州就發現城門被封了,使出金錢攻勢這才好不容易讓看門的兵丁前往吳家送信。待得進城之後便發動吳家的人脈全城搜尋這兩人。

可兩人並不是城裏的百姓,而是城北王家村的二流子。不過巧的是就在吳仕傑知道他們身份的同時便有人送來消息,稱他們此刻正在杭州賭坊中當散財童子。

說是散財童子,其實是對那些賭徒們的戲稱。所有人都知道十賭九輸的道理,可總有些人消尖了腦袋拚命往裏麵鑽,大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勢。起先賭坊會養著他們,讓他們稍微嬴一點,也算是給點甜頭。久而久之下來就會讓人感覺這種賭局不僅刺激,而且來錢之快遠勝過每天辛苦勞作所獲得的收益的錯覺。

於是他們沉淪進去了,不斷地把家裏的錢財如同搬運工一樣向著賭坊輸送。到了這時也就是賭坊老板殺豬的時候了,對於這群已經著魔的人而言,已經投入那麽多了,如果此時罷手肯定會舍不得,大有不贏回來誓不甘休的架勢!

隨著越來越多錢財的投入,慢慢的他們就會發現自己忽然變得身無分文。這時候賭坊的老板就會指示手下人前來放高利貸,讓那些輸紅了眼的賭徒們繼續揮霍。

九出十三歸的規矩讓一部分人心生退縮了,但更多的人卻赤紅著雙眼不管不顧地從老板手裏一筆又一筆不停地借錢,渾然不覺已經債台高築了。

輸個精光後再去找那些放貸之人,卻愕然發覺他們不再如以前那般笑臉相迎地送上銀子,而是變得凶神惡煞地討要以前的欠債。已經身無分文的賭徒們哪裏有能力去償還?隻能被迫簽下一些賣兒賣女的文書,有的甚至連自己老婆都狠心賣了出去,隻為了換來那微薄得可憐的銀錢再次投進賭局中,期望能一夜暴富。到那個時候所有付出的一切都能再贖回來。

殊不知此時已走上窮途末路,等待他們的隻有被賭坊裏的打手們揍個半死後丟出來,滿大街地哭訴慘痛經曆,借此騙來幾滴路人同情的眼淚,以及施舍下幾枚銅錢。

可他們拿到銅錢後並不會痛定思痛地去安安分分過日子,而是再次充滿雄心鬥誌地衝進賭坊美其名曰最後再博一次。

可結果呢?依舊狼狽不堪地被丟了出來?再次變得身無分文的他們重新走上街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路人重複著之前的動作,並且長此以往下去,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中。

吳仕傑從賭場把兩人拎出來的時候他們便是如此了。身無分文的他們隻穿著一條短褲,在寒風呼嘯的大街上凍得瑟瑟發抖。麵對路人或嘲諷,或驚異的眼神,兩人沒有絲毫悔過與羞恥,眼神時不時朝身後的賭坊瞟去,大有準備回去找場子的架勢。

吳仕傑氣壞了,想狠下心來把他們扔在路邊不聞不問,卻想到方正那一句有大用處,隻好捏著鼻子把兩人帶回吳家,一番詢問之後才得知兩人因為賭博已經是家徒四壁、妻離子散,兩家的父母也因為他們欠債太多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下上吊自殺了。

如此一來兩人便成了孤家寡人,就連村子裏以前的那些親戚都不願與他們再來往,可見其品性之差已經到了人憎狗厭的地步。

兩人到了吳家頓時兩眼閃爍起光芒來。如此富庶的家境,對他們來說簡直如人間天堂一般。就連看向吳仕傑的眼神已經充滿了羨慕與嫉妒,期間不乏還閃過絲絲凶芒。

吳仕傑很是頭疼,生怕兩人見財起意之下對父子倆做出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來。思來想去之下隻好決定連夜帶著兩人前往嚴州!

兩人就這樣突兀卻不突然地出現在方正麵前。

“你們還記得我嗎?”方正對兩人的過往不以為然,滿麵微笑看著他們道。

兩人是王家村人,當然也姓王。一個叫王大,一個叫王二。通過名字不難判斷出他們的家庭屬於貧下中農階層,不然不會起如此中二的名字。

兄弟兩仔細打量方正半晌,搖搖頭異口同聲道:“不記得。”

方正擺出挖坑的動作提醒道:“杭州城東,小墳包。”

兩人眼神有些疑惑地相互對視片刻後忽然麵如土色,大驚之下脫口而出:“是你!”接著齊齊跪倒在地,砰砰砰不斷磕頭求饒:“鬼大爺饒命啊,小的有眼無珠毀了您的新居。求您大人...不,大鬼有打量放過小的,您放心,我們回去這就給您重新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