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暗號!
接下來數日,唐重的日常都非常有規律。
早期吃過飯後洗漱一番,然後去敲那個裝死之人的屋門。
敲上個四五次,等個十幾分鍾,他不出來,唐重就回屋繼續讀書。
到了中午,阿秋過來送些好吃的,順便把唐重換下來的衣服拿回去洗幹淨。
唐重給其餘幾人分享,陪阿秋閑聊一番,送走阿秋,繼續去敲門。
如早上那般等上十幾分鍾對方仍不出門,唐重就回屋裏繼續看書,一直看到深夜,就連晚飯也一邊看書一遍吃,覺得困了便熄滅燭火上床睡覺。
俗話說苦心人,天不負。
這一日,唐重吃過早飯,照例去敲門。
沒想到,對方的屋門已經是打開著的了。
唐重欣喜若狂,難道此人算是接受了自己?
他站在門口好奇的往裏麵看了一眼,裏麵的房間布局與自己的房間別無二致,唯一的區別就是在桌上,在地麵上堆滿了五花八門的泛黃舊書,這使得整個屋子看起來都亂糟糟的。
唐重四處打量,也沒見有人出現。
正當他納悶的時候,一旁卻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唐重循聲望去,就見一個披頭散發,滿臉大胡子的邋遢男子,穿著一身破舊的衣裳,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見到唐重站在門口,他先是頓了頓,停下了腳步,隨後便快步走過來。
唐重正想與他打招呼,卻不想對方竟直接越過了他。
穿過唐重身邊時,唐重嗅到了一股很濃鬱的味道,那是長期不洗澡所導致的體味,雖不刺鼻,卻也讓人不適。
那人穿過唐重之後便徑直回到了屋裏,反手就要關上屋門,連看都沒看唐重一眼。
唐重眼疾手快,急忙用大腿卡住門縫。
那人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驚慌之色。
“這位前輩,我叫唐重,重量的重。我沒別的意思,隻是聽說您也喜歡讀書,所以想跟您交個朋友。
我年紀尚小,讀書不多,有些不通之處,希望您能幫忙指點一番。”
“出……出去!”
即便是唐重這樣說,那人依舊對唐重十分的抗拒。
他磕磕巴巴的道:“快……快走!不……不要打擾……我!”
說完還伸出手推了一把唐重。
唐重本就是一條腿支著,站立不穩,被他推了這一把,人一個趔趄,朝後一倒,便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
幸好這一下也就隻是摔了個屁墩,沒磕到腦袋,不然怎麽著也得落個昏迷不醒。
那人在門縫裏看唐重無事,便緊閉上了屋門。
唐重揉著屁股站起身來,耳邊聽到了一陣毫不掩飾的笑聲。
扭頭一看,見是柴俊、王勇等人正靠在牆邊看著自己。
唐重走過去,柴俊說道:“唐大少爺,沒事,別生氣,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唐重疑惑道:“哪裏正常?”
他倒也沒生氣,光是看那人的樣子唐重就知道,想跟這家夥建交,那絕非一日之功。
不過看上去柴俊似乎知道些什麽,於是他便問了一句。
果然,柴俊回答道:“難道您不知道這個人的事跡嗎?
在咱們昌平縣,基本上算是人盡皆知了啊。”
唐重更是疑惑了,他搖了搖頭。
柴俊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張了張嘴,隨後隻好解釋道:“這人在咱們昌平縣可是有個很響亮的外號,叫做‘文曲獄星’。”
文曲獄星?
唐重一聽,心說好家夥,聽上去倒是霸氣外露,可這外號是怎麽來的?
唐重謙虛發問,而看在唐重每天都給他們分享美食的份上,柴俊解釋道:“這個人的歲數比我還大,今年怎麽也得有個四十左右歲了。
我小時候聽人說,他本來是咱們昌平縣遠近聞名的讀書人。家庭幸福,和睦美滿,娶了個媳婦,給他生了一兒一女。
後來也許是讀書讀多了,讀的走火入魔了,他竟然跑去鄉下,找那個錢員外,要他把土地分給窮苦百姓。
錢員外自然不肯,礙於他的麵子,錢員外也不好動手,隻得把人趕走。
但後來,他居然聚集了一批貧農,又跑到錢員外門上去討要土地。
錢員外算是咱們這附近一個比較好的員外了,隻要有人肯出錢買,他倒也不是不願意放地。
可這家夥的表現就像是叫他錢員外自己把土地交出來一樣,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於是錢員外二話不說就派出護院對那些人進行了毆打,這位文曲獄星也因此第一次被捉進了大牢。
在他被釋放之後的日子裏,他又不斷的上躥下跳,鼓動一批群眾跟他到處討要什麽權利。
按說他的說法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也沒什麽問題,可他隻想著獲取,卻不願意付出。
用錢能解決的事情,他偏偏不用,偏偏要別人白白送他。
你說這事兒誰肯幹啊?
於是包括錢員外在內的許多人都聯合的起來極力聲討他,說他妖言惑眾,敗壞風氣。
起初他還堅持了幾天,甚至還參加了錢員外舉辦的擂台,上去跟人家鬥嘴從天亮鬥到天黑。
可時間一長,原本支持他的人也坐不住了。
他們越發覺得,這個人就是一個空想家,他的行動比起他的想法,簡直就是糟糕透了。
因此,慢慢的也就沒人支持他了,甚至還有一部分人反過來聲討他。
他的妻兒也因為他他的舉動而離開了他,總之這事情搞得他家破人亡。
不過也沒人同情他,這都是他自己搞出來的。
大家日子過的好好的,他突然跳出來要推翻這個,推翻那個的,有人同情他,那才是腦子出了問題。
之後他又被抓到了大牢裏,當時的縣太爺念他還有點文化,等他放出來之後要他去縣衙當主簿或是給縣太爺當個幕僚。
可他不肯,不久之後又因為去騷擾其他的員外被送進了大牢。
縣太爺也是惜才,對他的要求基本上都滿足了。就跟你一樣,他也喜歡讀書,縣太爺就把他的藏書一筐一筐的往這裏運給他讀。
後來縣太爺調走,似乎也是忘了他還有許多書放在這裏,就沒再拿走了。”
“然後呢?”唐重聽的心裏不是滋味:“他就一直被關到現在?”
“然後這家夥才叫一個不識好歹呢。
新縣太爺來了聽說了他的事情,覺得他是個妙人要把他收做屬下,他不肯。
把他放出牢裏,他就想方設法的回來。
第一次是問路邊一個女子借來首飾,轉頭就往縣衙走,非說這是他搶來的。
那女子替他解釋,他也一口咬定是他搶的。
縣太爺後來以妨礙公務為名,又送他回去關了幾天。
第二次放出來,他在大牢門前逮到個捕快就撲上去,給人家好一頓掐。
雖然人家傷得不重,但捕快那怎麽說也是朝廷的吏員啊。
轉頭便又被關到大牢裏去了。
第三次他還想故技重施,但這次縣太爺不幹了,他以打板子替代了關大牢,生生打了三十大板。
本以為這家夥會放棄他的監獄夢,結果這家夥竟然挖了個地道回監獄。
被發現之後也沒法打板子了,隻好繼續關著他。
之後類似的事情簡直就是兩隻手都數不完,他一出去就想方設法的回來。
後來逼得縣太爺實在是受不了了,最後隻得叫他一直住在監獄裏,這才到了今天。”
柴俊如數家珍一般的說出了那人的故事,唐重聽得是哭笑不得。
但同時,他也心潮澎湃,情難自已。
這家夥,莫不是跟自己一樣,都是穿越來的?!
否則的話,他那做法根本就無法解釋的通啊!
對於自家的發展史,早五百年不說,那一百年前的事情唐重還是知道的。
鬥.地主,分土地,這基本上算是刻在DNA裏的傳統藝能了,很難叫唐重不升起聯想。
於是唐重聽他說完,整個人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平複了情緒。
“因為咱們昌平縣城幾百年才出了這麽個奇怪的家夥,所以他的故事在咱們昌平縣基本人人都知道。”
柴俊一邊說著,一遍對唐重道:“唐大少爺,你也是讀書人,你應該也知道才對啊。
我聽說咱們這附近的教書先生都把他當反麵例子,拿他的事情教育學生,讓學生們別學他讀書讀傻了。”
唐重心說自己就算以前知道,也架不住原先的唐重一點記憶都沒給自己留下啊。
隨便糊弄了一番之後,唐重就背著手離開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麽跟這人勾搭上。
邁著步子就跑到了人家門前,唐重敲了敲門,鬼鬼祟祟的道:“天王蓋地虎……”
裏麵沒有任何動靜。
“呃……”唐重心說,難道是自己聲音太小了?
於是他提高了些許聲音,又道:“天王蓋地虎?”
“……”
屋裏仍然是沒有半點動靜傳來,就好像裏頭壓根沒有人似的。
唐重仍不死心,沒準人家是不知道這句呢。
“奇變偶不變?”
“宮廷玉液酒?”
“鑽石恒久遠?”
“道路千萬條?”
“綠水青山就是……?”
“……”
唐重搜腸刮肚也就想出來這麽幾個暗號,可對方依舊毫無反應。
黔驢技窮的唐重,不由得想到了一個問題。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家夥其實並不是穿越的,他單純就是在替那些受苦的人打抱不平,替他們出頭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