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忘了忘了都忘了！
唐重並不是對‘救命恩人’無禮，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柳老道是什麽人。
先前也說過，他隻記得那天一睜眼時，柳老道在一旁大呼小叫，說自己詐屍，可他並不知道柳老道是何許人也。
更何況，唐重這兩天也沒打聽事情。
他隻知道自己似乎是一個土財主家的大少爺，他甚至連自己家有多大，人有多少，除了爹之外還有什麽親人都不知道。
所以他隻當柳老道是一個那天恰好在場的無禮之徒罷了。
老管家見狀，急忙給柳老道賠了個不是，隨後快步上前，走到唐重身旁，對他耳語幾句，提醒這是唐重的救命恩人柳仙長。
唐重聞言便是一愣，這是什麽意思？難道這老道救了自己的命還說自己詐屍？
那他到底是想不想救啊？
心中雖這般想，但唐重還是示意小丫鬟攙著自己起身，然後笨拙的給柳老道行了一禮：“見過柳仙長。”
別看唐重以前沒跟人這麽打過招呼，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
電視劇，小說裏看了不知道多少現在這種場景，照貓畫虎還弄的挺像那麽回事。
柳老道也是微微躬身回禮，又說道：“唐大少爺，咱們閑話休說。瞧您麵色蒼白，這兩天來恐怕您也沒好轉到哪兒去。
先回屋，讓貧道為您號脈吧！”
“嗯……”
唐重用鼻子答應了一聲，然後在小丫鬟的攙扶下，慢吞吞的回了房間，在桌邊坐下。
要說唐重虛弱到什麽程度，光從這兩步道上就能看得出來。
光是走了這一共七八步的距離，唐重就已經喘上了粗氣，更別提別的事情了。
柳老道見狀也是微微蹙眉，不過轉念一想，唐大少爺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小命僥幸未丟，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虛弱點就虛弱點吧，比起死來說可強太多太多了。
摘下斜挎的藥箱放到一旁，柳老道伸出食指和中指搭在唐重伸出來的手腕上。
閉眼感受一番之後，柳老道非常的驚訝。
他忍不住又叫唐重換了一隻手，再度號起脈來。
在後麵觀看的老管家和小丫鬟兩人也是麵麵相覷，瞧這模樣，他倆是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但又怕打擾柳老道。
倒是唐重，他反而是興致勃勃的感受著柳老道為自己號脈的感覺。
他原本以為中醫的號脈就隻是把手指放上去就完事了，畢竟他以前也從未親身體驗過。
沒想到這一次柳老道給他把了脈，他才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簡直是大開眼界啊。
這老道不單單是把手指搭在自己的脈搏上，而且還伴隨著有規律的按壓。唐重不知道這樣做意義何在，但伴隨著每次按壓所帶來的一瞬酥麻，卻叫唐重覺得有些舒服。
就這樣，柳老道號完了脈，再度看向唐重時，臉上的神色十分怪異。
“仙長，我家少爺的病情如何？”
未等柳老道說話，在一旁的老管家就有些焦急的問道。
柳老道回答道：“這個麽……總得來說是沒什麽問題的，如今的狀況就隻是因為先前病得太重。
這大病初愈麽，總是需要時間來恢複的。
這樣吧，貧道來寫一份藥方，您就按照這方子上的去抓藥，每天早晚各煎服一次，十五日後應該能起到一些效果。”
說著柳老道就去翻藥箱，唐重還想問話，可老管家道謝的聲音太大。
他本身就虛弱不已，說話也相當的吃力，因此說了什麽也沒人聽清。
老管家拉著柳老道出了門，要他去內院的正堂坐坐，順便把唐老爺特意留給他的好茶拿出來招待。
盛情難卻，柳老道推脫不動也治好應了下來。
略有無奈的目送二人出門時，唐重就聽兩人老管家說道：“仙長啊，多謝您了啊。這孩子啊，從小就命苦……”
唐重有心聽下去，但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他聽不清楚了。
於是他轉頭看向一邊的小丫鬟，問道：“方才那老頭的話什麽意思？”
“老頭？”小丫鬟眨了眨眼睛，旋即恍然大悟道：“您是說楚老？他可不是什麽老頭，他是咱們府上的管家呀，據說老爺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就已經到府上了，您難道忘了嗎？”
“哦……忘了。”
唐重倒是坦然，他確實不知道，硬說知道萬一以後露餡了更麻煩：“不過先不說那個，我問你，剛才他說我從小就命苦，這話是什麽意思？”
小丫鬟聞言又是一愣，隨後用十分懷疑的目光看著唐重，試探的問道：“您……您沒事吧？大少爺？您連您自己的事情……都忘了？”
唐重沒有絲毫猶豫，十分幹脆的點頭回答道：“對，忘了，所以你能告訴我嗎？”
這下倒把小丫鬟給整不會了。
她冷不丁想起府裏其他的下人們曾經在一起偷偷討論過，說坊間傳聞，有一種鬼怪，專門願意往將死之人的身子裏鑽，奪舍了原主人之後，就以原主人的身份生活。
表麵上看過去與平日別無二致，實際上他們已經不再是原本的那個人了。
任誰聽了這話，都會覺得這是無稽之談，可現在，唐重的情況卻叫小丫鬟忍不住浮想聯翩。
“喂！”
就在小丫鬟的思緒飛到九霄雲外之時，唐重忍不住皺起眉頭呼喚了一聲：“我在問你話呢，你倒是說話啊！”
小丫鬟急忙回答道：“啊？哦！”
隨後，她便一邊觀察著唐重的神色，一邊為唐重解釋了起來……
原來，唐重的生母難產而亡，連他都是按照母親的遺囑，刨開腹部才取出來的。
也興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唐重自小便體弱多病。基本上是三天一大病，五天一小病，整日都抱著藥罐子才能過活。
打出生至今十三年，算上最近這次，一共有三次算是死裏逃生。
或許是因為這般的遭遇，使得原本的‘唐重’十分早熟，他對人和善，而且還十分的樂觀，即便是病到寸步難行，也還是要求父親將他送去書院念書。
可書院裏的一些孩子，仗著他們比唐重身強體壯，總是欺負唐重，再加上唐老爺是十裏八鄉赫赫有名的財主，那些孩子也總是從唐重身上敲詐錢財。
唐重在書院受了氣，也從不聲張，回家依舊是以笑顏示人。
負責接送他的仆役將一切看在眼裏，也無能為力。畢竟那些孩子也都有個大富大貴的爹娘，其中一個甚至還跟州刺史沾親帶故。
無論在昌平縣唐家的勢力有多大，跟州刺史沾上邊，那終歸還是要矮幾個頭的。因此，他也沒敢聲張。
不過，這事兒倒是在下人們的口中傳開了，小丫鬟也因此得知此事，並且一股腦告訴了唐重。
聽到這兒，唐重內心也是非常的感慨。
上輩子，自他有記憶開始，他就在孤兒院生活。
那裏的生活並未讓成年後離開的唐重有任何的眷戀，他甚至都不想再回憶起那個地方。
所以，來到社會上的唐重可以說是舉目無親。
他沒有上過學，所擁有的知識也都是在孤兒院裏麵學會的。他並不是不想去念念什麽高中，什麽大學，但生存的問題擺在眼前，他隻能選擇為了填飽肚子去工作。
就這樣，各行各業都幹過一陣子的唐重一眨眼就來到了三十歲生日這天。
談了半年的女朋友借故騙光了他這十幾年攢下的全部積蓄後人間蒸發，坐在房間裏用打火機當生日蠟燭的唐重心灰意冷，最終選擇了上吊。
聽了小丫鬟的話，唐重除去感慨之外，也有一絲愧疚。
別人連明天的太陽能不能看到都是未知，依舊堅強樂觀的活著。反觀自己，僅僅隻是因為身無分文，舉目無親，就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活下去的，應該是那個堅強的家夥才對——難道不是嗎？
想到此，唐重又一次消沉了起來。
在丫鬟的攙扶下，回到了**，鑽進被窩裏，唐重便閉上雙眼，用睡覺的方式來逃避思考。
晚上唐老爺從商會回到家裏，過來看了眼唐重，見唐重無事，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期間老管家來報告白天柳老道前來拜訪一事，隨後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唐重在小丫鬟輕聲的呼喚下醒來。
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見那小丫鬟正把一碗黑乎乎的粘稠物放在桌上。
唐重一下就精神了，他頓時瞪大眼睛，小丫鬟卻說道：“少爺，來喝藥了。”
“這玩意能喝？！”
唐重打死都是不肯喝這東西的，那碗黑乎乎的粘稠物還在冒著熱氣，它讓唐重感到非常的不安。
“能喝呀！”小丫鬟眨了眨眼回答道：“這就是按照柳仙長的方子，剛剛煎好的，您快趁熱喝了吧，涼了更難咽了。”
唐重十分堅決的拒絕道：“不可能，讓我喝這玩意，你不如把我打暈了再往嗓子眼裏捅來的痛快……我是不可能喝的，我……”
唐重還欲再說，然而一個身影卻從房門外走了進來。
他定睛一瞧，就見來人一身貴婦人的裝扮，一頭黑發盤於後腦，上麵插著一支金花樹步搖。
姿容頗美，但氣質上卻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
唐重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這讓他想起了當年自己所在孤兒院的一名主任。
女人進來之後，瞧了眼因為有些害怕而垂下頭去的小丫鬟，又看了看唐重。
最後，她冷冷的對唐重說道：“你喝不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