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海鬥量福禍
京營的解散,出乎了所有人都預料。
他們想過換將,也想過繼續撥款慢慢裁撤,換上自己人,當然其中各個衙門應得的好處絕對不能少。
卻未曾想到的是,新皇居然掀桌子了。
朝廷爭鬥可沒有出現過這何種事情,最多就是還人不換衙門。
可現在是連衙門也沒有了,說是要重新編練新軍,可新軍的名號叫什麽都沒有人知道。
至從朱由檢走後,兩位皇後瞧著桌子上的酒菜,也是無心下咽。
“妹子,你和皇上接觸的時間最久,可知他原來是什麽樣子?”
張嫣也不拐彎抹角,反正後宮如今也隻有她們兩位皇後,而且新皇也沒有下旨給一個說法,就隻能住在一起。
“他啊。”
周皇後眼神迷茫,朱由檢在她麵前的時候,隻覺得說的那些話無論是語氣,還是說辭都很陌生卻又有些迷戀。
覺的做皇帝就應該是這樣。
可被張皇後問起,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總不能說以前的信王,脾氣溫和,對人謙恭,和如今的簡直判若兩人?
“其實你不用估計會什麽,先皇在沒有做皇帝的時候,和做了皇帝也都是兩樣,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
張嫣見過朱由校從皇子到皇帝的轉變過程,權利總會讓人迷失,也最能徹底的改變一個人。
“他的改變太大了,我差點都不敢去深想,如若不然,我也不會想著來找張姐你了。”
周皇後歎息一聲,緩緩地說道。
“我想啊,你來找我,絕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你父親都給你說了些什麽,這個可不是秘密,我能夠知道,皇上也會知道,不過看皇上對妹妹的疼愛,問題應該不大。”
張嫣提點這周皇後,應該注意一些,別被自己的老父親給坑了。
她自己若不是上過一次當,也不會有這種覺悟。
“妹妹知道了。”
周皇後也是一個聰明人,怎能不知道其中貓膩,可是那時她的族人,很多時候,不是說看透了問題,就會放手不管的。
“你說,皇上要讚出去做事,不知鬼安排什麽事給咱們?”
張皇後琢磨著,應該怎麽才能做好自己的本分,還不能引起朝野的彈劾。
“現在宮裏的大小太監,都被召集起來學習識字和數算,那些宮女也不例外,會不會和這件事情有關?”
周皇後回過神,不由得說道。
她也隻能知道這麽多了,魏忠賢辦事也沒有防著她們。
“那就等等吧,對了劉太後那裏咱們也要去一趟。”
周皇後心知肚明,當年她能夠選為信王王妃,劉皇後可是一力讚同的,而麵前的張皇後卻是對自己並不怎麽看好。
一朝天子一朝臣,後宮更是如此,現在朱由檢還記掛著他哥哥的好,能夠對自己禮遇有加,時間久了會發生什麽,可是難說的很。
畢竟後宮中發生的任何爛事,都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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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時。
月牙兒還在天邊,微涼的風吹過,即便是九月份,天氣炎熱的京城,出行的人也不由得會打一個寒顫。
皇宮門口的馬車停了一圈。
大臣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商討著上朝之後的事情。
隻有禮部的徐光啟和兵部的陳新甲被人有意無意的排擠在邊緣。
雖隻是一天的時間,兩人得了新皇的清眸可是有不少人都知道的。
此時不管是什麽黨派,都和他們劃分開了界限,分類與新黨行列。
隻因兩人的任命都是新皇越過內閣首輔黃立極和兵部尚書袁可立冊封的。
原本應該在朝堂上討論,該任命哪一位官員的權利,不知不覺中就被新皇收去了一點,雖然少,卻也是破壞了朝堂的規矩。
“徐兄以後請多多提點。”
陳新甲就知道這一天不會來遲,事情是昨天中午發生的,經過了一夜的思慮,成為新黨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徐光啟還禮道:“新皇氣魄很大,你我以後也要多走動走動了。”
瞧著身邊的大臣們,一個個的心中小九九不斷,以後的福禍可真的是難料。
徐光啟不由得為新皇擔憂,動作太大,步子也太大,引起的朝局動**也就會很大。
不大一會,宮門大開,有公公高喊“上朝”。
有後世曆史學家認為,崇禎朝的朝會實際上就是從這一天開始的。
乾清宮。
朱由檢高座皇位。
底下的大臣們,在內閣首輔黃立極的帶領下,三呼萬歲才站定身體,有太監王承恩高喊“有事請奏,無事退朝”中開始。
施鳳來雖然還是內閣次輔,但也是提名下一次內閣首輔的人選,所以私底下,現在已經有人開始叫他內閣首輔了。
他自己也很得意,卻因為麵見新皇的時候,寧願先見太監,也不願意先行接見於他,憋了一肚子的氣。
同樣有提名的內閣次輔還有周延儒,隻不過東林黨如今勢弱,隻能私下裏聚會稱呼一聲內閣首輔而已。
整個朝堂之上隨著王承恩的話語剛落。突然間就暗流湧動。
隻有站在最前排的黃立極仿佛孤身一人。
此時黃立極上前一步躬身道:“臣有本要奏。”
“喧。”
朱由檢第一次沒有打哈先,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說道。
“早朝卯時提名已久,現已不符合朝堂需求,臣建議重新確立早朝時間。”
“準。”
朱由檢麵無表情的道,他放出去的風聲,總算起了作用,隻是想不通為何這麽點小事,是內閣首輔來提出的。
“臣附議。”
······
底下一連串的附議,就沒有那個敢不同意,似乎內閣首輔的權利有回到了的黃立極的身上。
朱由檢瞧得若有所思,感覺像是學到了一點心得東西。
“這件事,內閣首輔牽頭,在今天下午就拿出一個章程出來。”
朱由檢點名黃立極督辦此事,一項決定很快通過。
在施鳳來方要踏出一步,上前奏本的時候,周延儒卻先行一步。
“臣,有本要奏。”
“喧。”朱由檢道。
“新皇登基已有一月之久,年號未立,臣鬥膽請皇上新立年號。”
周延儒躬身一禮,高聲說道。
朱由檢眼睛一眯,他知道此人叫周延儒,更知道此人是東林黨人,此刻他總算明白東林黨人為何能夠在崇禎皇帝手下,越混越多。
怕馬屁,討好皇帝的本事,仿佛與生俱來的。
在別的大臣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居然已經著手作著這一件事情了。
試問,那一個皇帝不喜歡?
站在前排的黃立極暗道失策,另一邊的施鳳來恨不得跳腳。
隻有朱由檢不知道,他的年號在原來的曆史上,可是八月份就已經立下了,而現在已經拖到了九月份。
一些細微的東西已經改變,雖然幅度不大,卻也是一種進步。
原本曆史上的朱由檢,勤於政事,生活節儉,第一次上朝就想著大刀闊斧的幹一場,和群臣的交往密切。
而現在的朱由檢,實際上是懶惰了一個月。
於是很多事情,就這麽神奇的錯過了。
“準。”
朱由檢不情不願的吐出一個字,實在是不想把這一份殊榮,送給東林黨人。
可再不情願,也得用東林黨人,來壓製魏忠賢的勢力,別以為他不知道施鳳來給他上的眼藥。
一家獨大,就是要不得的。
“給你兩天的時間,做好這件事情,做不做的到?”
朱由檢問道,他不想被一個年號弄得時間太長,耗費精力不說,還耽擱時間。
此時他可是在與天爭命,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臣,領命。”
周延儒低頭退下,美好的心情,若不是在朝堂之上,恨不得大笑出聲。
本來需要各個大臣一塊商討的,如今卻成了他一人來做,巨大的榮耀和名聲正在向他招手。
接下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一晃而過的說完,等著新皇怎麽處置朱純臣和徐允禎。
畢竟這個可是關係到新皇的好惡,關係到他們以後在朝堂之上是不是能夠好過。
“昨日京營暴亂,石雞山個稱不上暴亂,就那幾個老弱病才,怎麽能夠算的上士卒呢?可有的官員就不這麽想,他們想的那就是如何能夠多吃空餉。”
朱由檢冷漠的聲音在大殿之上響起。
底下的群臣一個個的耷拉著腦袋,至於是不是真的羞愧,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所以朕打算裁撤京營,另立新軍,諸位愛卿一位如何?”
“臣有本要奏。”
站出來的是袁可立,另立新軍可是拿走的兵部的大權。
雖然他也知道京營已經爛透了,可那也是不少人的錢袋子,就這麽斷了別人的財路,他吏部尚書的位子,還做不做了。
“喧。”
朱由檢想聽聽,袁可立到底要說些什麽,不管怎麽說,新軍都是要立的。
“京營來時太祖皇帝,洪武大帝親立的,自古以來都沒有哪一位皇帝,會把太祖皇帝的政令改變了的。”
朱由檢一陣無語,又是自古以來。
“行了,我明白你想說什麽了,你有什麽好建議,把京營重新恢複好?”
“隻要選賢任能,撥款到位,一切都能恢複過來。”
袁可立心下暗喜,沒想到新皇這麽好說話,自己的位置應該坐穩了。
底下的那些大臣們也一個個的“眉目傳情”,表示新皇不錯,可以讓朱純臣和徐允禎去死了。
少兩個人瓜分利益,他們的口袋就能多落下兩份。
“好,說的好,我看愛卿你就兼著京營害了,有沒有問題?”
朱由檢一笑道。
“臣,肝腦塗地,必死而後已。”
袁可立激動地熱淚用狂,這就是新皇的信任,也是錢袋子的穩妥。
“別,你死了誰給朕做事?活著,必須活著,就這麽說定了,要是半年後京營還不見起色,你就提頭來見我。”
朱由檢心道,坑總算挖好了,跳進去的人,就別想著跳出來,我就看看有多少人為了這件事人頭落地。
到時候查抄幾家大臣,銀子不久都有了。
突然他有些佩服朱元璋了,誰若是覺得洪武大帝不懂搞經濟,那就是忘了還有貪官可以殺。
對著普通人收稅,那能收幾個銅板。
查抄大臣,隻需一兩位,就是大明一兩年的稅收。
袁可立身體打擺子,分不清臉上的表情是激動還是恐懼。
“新軍還是要練,朕從內帑出銀子,就這麽說定了,擬旨。”
袁可立恍恍惚惚的歸隊,完全沒聽清楚新皇最後說的是什麽,而其他的大臣也是一陣**。
可兵部尚書都沒有說話,內閣首輔和次輔,一個事不關己,一個有著自己的事情,另一個想要出列說上幾句,卻掂量了一下,還是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去鋪就別人的錦繡前程為好。
“還有件事,想要說明一下,我擬新增一個部門道院,專門管理天下工匠,現任命徐光啟為第一任道院掌院,隻對朕一人負責。”
底下的大臣們又開始了“眉目傳情”,商量了好一會,沒有從其中找出什麽能夠來銀子的路子,還都是管理一些下賤的工匠,和他們這些文人一點都不對路。
隻能作罷。
這件事情說完,朱由檢已經不想在坐在這裏幹耗了。
組建新軍,可是當務之急。
再拖下去,還有不到三個月就要過年了。
“既然無事那就退朝吧,徐光啟留一下。”
“臣,有本要奏。”
朱由檢抬眼一瞧,隨後眼神飄向了王承恩的身上,王承恩上前一步小聲的道:“此人是溫體仁現為禮部侍郎,協理詹事府事務。”
“說。”
朱由檢沒用喧字,就表明了自己的不快,溫體仁仿佛沒聽到一般。
“從太祖洪武大帝起,太監不得幹政,現魏忠賢禍亂朝綱,民不聊生,臣請誅拿逆賊,換大明一片朗朗乾坤。”
這一番話說的正氣淩然,讓整個朝堂之上為之一靜。
都知道要倒魏忠賢,可誰先開口是個問題。
畢竟誰先上奏就會獲得巨大的名氣,然而也意味著自身已經處於危險境地。
想要名利雙收,就得冒險。
溫體仁已經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他也是觀察了好久,發現新皇並不是一味嗜殺之人,才敢在朝堂之上說出來。
朱由檢一陣沉默,拿起身邊的一份奏折遞給王承恩道:“拿去給他看看,既然你說從太祖皇帝起,太監不得幹政,可為何太祖皇帝說的不得貪汙受賄還有人甘冒奇險?”
王承恩拿著奏折遞給了溫體仁,上麵的第一個名字就是施鳳來。
心裏一個激靈,知道自己這一次賭對了。
“這件事你全權辦理,我隻看結果,不問過程,王承恩你跟著一起,查抄家產的時候,也給我盯著,被人多拿多占你隻需記得名字就行,不用多管,結束後想我匯報。”
朱由檢又是一手借刀殺人,而殺人之後的銀子,肯定是收回國庫。
之所以明著在朝堂上說起,也是為了看看,到底有誰的膽子大,敢於頂風作案。
畢竟福禍無門,唯有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