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議和(三)
兩日後,長安唐庭早朝,眾文武大臣排班肅立金鑾殿下,李淵端坐龍椅,太子李建成靜坐龍案側下,李淵麵容威嚴,眼光掃視大殿裏的君臣,緩緩而道。
“各位卿家,朕之愛女平陽公主從曆城送來奏章並遣回齊王元吉,奏章中稟明曆城談判的情況,那曆城徐家開出的條件不小,要求朕封其家主徐長青為異姓親王,河南道行台並齊州自治,所有齊州官員屬僚自行任命,軍隊實行自給,滿足這些條件,徐家方可向孤家稱臣,各位愛卿以為如何?”
李淵話落,殿堂裏略為靜寂後,眾臣便亂哄哄議了起來,有那憤慨的大臣,紛紛怒責徐家膽大妄為,太子李建成站起身,憤怒得麵紅耳赤,高聲說道。
“各位大人,那徐家豈隻是膽大妄為,齊王率軍剛入齊境,徐天便率軍阻擊,若非皇妹見機,齊王已是身死道消,徐家狂妄,不尊王化,竟敢討要封王與齊州自治,此是不把大唐放在眼中,本太子願親自領軍滅了徐家,早日收服齊州。”
太子慷慨激昂之際,李元吉滿臉傷痕移步金鑾殿下,跪伏李淵當前,怒聲而訴。
“父皇!徐家父子可惡至極,兒臣欲隨太子攻打曆城,將此二賊碎屍萬段。”
建成與元吉兄弟,殿前應合,眾臣見李元吉滿臉傷痕,知定是被徐家所謔,有那惱恨齊王囂張跋扈的大臣,為徐家膽大妄為暗自佩服,有那倚靠齊王的奴才大臣,自是恨不得撥了徐家之皮。
李淵斜眼眯視李世民,見世民笑而不語,其麾下天策府眾將肅立,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心中頓時不爽,再見元吉滿臉傷痕,心中惱恨徐家,一時竟忘了李秀寧奏章裏言及遣回齊王的前因後果,正欲下旨著李建成率軍,匯聚駐紮平陰的大軍,待得撤回李秀寧及諸臣,全麵攻打齊州。
此時,宰相裴寂出班奏道。
“聖上、太子所言,臣認為不可,現今公主仍在曆城,安危握在徐家父子手中,先期派出的十萬大軍駐紮平陰縣,如徐家知道皇朝增兵,此十萬大軍危矣!關隴、中原地區,亂軍餘孽未清,突厥對大唐虎視眈眈,若是知悉朝廷此時與徐軍開戰,抓住時機趁此作亂,朝廷當該如何,微臣以為,公主差人送來奏章,自身卻仍在曆城,想必仍有談和之機,公主之意,無非是想知道朝廷底線,以便對徐家相機行事,還請聖上明斷。”
李淵心中暗叫一聲。
“好險!”
自己一時氣憤之下竟忘了皇兒與幾名重臣,十萬大軍的安危,若是貿然頒發旨意,逼得徐家反目,橫下心與唐作對,豈不是害了皇兒與眾臣的性命,想皇兒冒生命危險前往曆城,眼見身子已有起色,徐家也是功不可沒,自己怎能聽建成、元吉之詞妄下定論。
想到此處,李淵惱怒,大聲斥責李元吉。
“逆子、為顧一己私仇,全然不顧秀寧與眾位大人的安危,不遵你皇姐和李愛卿軍令,私自領軍進犯齊境,壞了朝中與曆城談判之事,回朝又不知悔過,反而危言聳聽,唆使太子再領軍攻打齊州替你報仇,其心可殊,速速滾回府中麵壁思過,休得讓朕看見,徒生煩惱。”
聽得父皇嚴厲斥責,李元吉嚇得叩頭不止,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哽咽說道。
“父皇息怒,兒臣知錯,這便回府思過,望父皇龍體安康。”
李元吉倉惶退出大殿,李世民見李淵兀自惱怒,出班奏道。
“父皇、裴大人所言甚是有理,兒臣認為,徐家擁兵自重,誌在齊州自治,對爵位不過試探朝廷誠意,想那齊州之地,山東士族門閥林立,非能人不能治理,徐家能在十年間,管治得井井有條,治瘡痍而變繁華,確有過人之處,觀天下情勢,大唐現今確無力東顧,不如就將齊州,交與徐家治理,齊州實行自治,設元帥府,封徐長青為國公兼領齊州元帥,齊州官員屬僚由其自行任命,徐家軍不得超過現有之數,所有開支由其自給,徐家歲貢朝廷,另外,長安賜徐長青國公府邸,宣徐天長安居住,想必這樣的條件徐家能夠接受,對父皇上表稱臣,此為兒臣所奏,望父皇明斷。”
李世民一席話讓李淵陷入沉思,殿中文武大臣對此提議有的讚成,有的反對,讚成的一方以宰相裴寂為首,反對的一方則以太子李建成的陣營為主,雙邊為此展開激烈爭論,讚同的大臣以齊州不費一兵一卒,免去刀兵之苦,戰火之亂與齊州歲貢為理由,反對的則以大失唐庭麵子,助長徐家威風為說辭,東宮屬官,太子中允王珪和太子左衛率韋挺,兩員文武大臣義憤填胸,大喊大叫著要滅了徐家,引得天策府中一員儒將,眼中冒出帶有殺意的目光。
徐世勣一直默默站立朝班,不聲不語,隻用心聽各位大臣提議。
徐世勣與徐長青乃同胞兄弟,朝中知道他倆關係的人並不甚多,隻有瓦崗軍投唐的將領略有所知。
徐世勣對兄長徐長青的本事和性格盡知,如唐朝敢用兵攻打齊州,就算最終勝了,恐怕齊境也是一片廢墟,唐軍定當元氣大傷,侄兒徐天,雖然沒有見過,但從麾下傳回的消息裏,知道這小子是個妖孽,不管計謀還是治軍,皆是上上之選的人才,聽得王珪和韋挺口口聲聲要滅了徐家,這讓他如何不起殺意,仇恨今日便是結下,待尋個機會,再報不遲。
李淵沉思良久,麵對裴寂,征詢說道。
“裴愛卿,世民所奏如何?”
裴寂聽得皇上動問,躬身而道。
“微臣以為,秦王所奏甚是有理,臣附議,望聖上決斷。”
王珪和韋挺見此,趕緊出班奏道。
“聖上不可聽信宰相大人之言,想我大唐軍士無往不勝,區區齊州何不派兵剿之,如任其徐家父子發展,恐成尾大不掉之勢,那時再欲收服齊州,恐將不及。”
幾位大臣所言,皆有道理,李淵暗自權衡利弊,覺世民所奏,利大於弊,緩緩說道。
“世民所奏,甚合朕意,翰林官擬旨吧!”
說到此處,李淵略為停頓,接著開口再言。
“齊州徐長青封齊州大元帥,齊國公,曆城設元帥府自治齊州,屬下官員自行任命,上奏朝廷,徐家軍自給自足,朝中各部衙門於齊州派駐觀察使,監督齊州軍情、歲貢,徐天入長安聽宣,暫不授以官職,賜國公府居住,無旨意不得離開長安。”
待得翰林官定旨之時,李淵對裴寂又道。
“裴愛卿擬密旨傳於平陽公主,如徐家仍不接受孤家旨意,朕欲增兵剿滅齊州,那時將玉石俱焚。”
言罷、李淵起身,太監攙扶著退往後宮,黃門官宣布退朝,眾臣退出大殿。
如此、朝廷給出談判的最後底線,隻待旨意傳達平陽公主,一旦徐家認可唐廷條件,上表稱臣,齊州全境悉數歸唐。
徐世勣回到住處,略為思索,取來紙筆寫就家書,密封後喚來心腹家將,叮囑其親手交到徐長青手裏,不得有誤,待家將將書信揣入懷中,再拿玉佩與之,告訴其是見徐長青的信物。
家將領命而去,徐世勣暗中鬆氣,他真怕朝庭聽信李建成陣營的建議,出兵攻打齊州,如果那樣的局麵,徐家遭遇滅門之時,自己當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