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鷹犬塞途

“你們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趙煜話音一落,壺蓋蹦跳的更歡實了,暖閣裏隻有水汽與壺蓋起舞的聲音。

萬航屏住呼吸,迅速地從吳山,範荀,趙澤川,屠術臉上一一掃過。

其他人都若無其事,隻有自己心虛不已。

這不是一場角色代入遊戲,而是一場有血有肉的新人生,他不敢懈怠。

趙煜的意思如此淺顯,誰還聽不明白嘛,吳山抱著雙臂,正看向趙煜。

而趙煜越過他,直直望過來,用一種誇張的驚愕表情盯著萬航。

他的眉毛擰在一起,又倏地舒展開來,口氣淡淡地道:“渡之啊,春假結束後,你就要入職大理寺了,這身子骨可不行,得多訓練!”

眾人聞言,都吃吃笑起來。

尤其是屠術,笑得最歡實,此話正中他下懷!

萬航沒脾氣地訕訕一笑,臉紅到了脖子根,原主的身體就是這麽單薄,長期營養不良的樣子。

這也難怪,一個居無定所的流民,定然比不上養尊處優的人,他不由地瞥向趙澤川。

趙澤川朝他撇撇嘴,又把眼簾垂了下去。

萬航想到之前趙澤川對自己的態度,禁不住再次懷疑,在自己穿越而來之前,趙澤川是否早已知曉無賴此人。

除夕日見到自己時,他那麽強烈的排斥感,或許就是印證。

那麽無賴的身世到底是什麽,是不是也隱藏著什麽秘密?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趙煜有一搭沒一搭地分析著朝堂的局勢,聽來聽去都是秦檜排擠朝臣的慣用伎倆。

萬航聽不進去,他暗暗琢磨著晚上與劉允升的會麵,並期待著,他對南宋形勢的看法。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人來:那人清瘦矍鑠,深沉冷峻,手指骨節分明,尤其是中指的中間關節寬大,用一支筆撬動了那個時代的覺醒!

曆史資料中,對於劉允升的記載幾乎是空白,見過他的父親劉掌櫃之後,對他有了個大概的輪廓,

如此有風骨的一個人,到底會是何種模樣。他想。

說到“風骨”,他眼神飄忽地望向趙府院落中的水榭,水榭中的“洗色”二字,令他印象深刻,他一度認為,“洗”字代表的就是趙煜的立場。

趙煜滔滔不絕,說起樞密使張俊與宰相秦檜之間,從“濃情蜜意”到如今的“水火不容”。

他道:“張宗元上任後,秦相對張俊的忌憚又增添了幾分……你們,除了萬航,其他都是舞刀弄槍的,讓你們分析,你們也未必懂得。

萬航,你來說說看,如何看待張秦二人的關係?”

“回趙大人,依晚生愚見,兩強相爭,必有一傷。張樞密使向來懂得察言觀色,又甚至官家對秦相頗為倚重,如若強爭,必不得善終……

所以,晚生若是張俊,必會提前請辭,博得一個好名聲!”

史料記載,張俊在秦檜等人的排擠下,年底就該被罷官了,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待張俊,早辭比晚辭更為有利。

“說的不錯!”趙煜讚許道。

萬航不敢倨傲,謙虛地坐下來。

這次暖閣小聚持續了足足一個時辰之久,趙煜雖意猶未盡,還是放了眾人離去。

範荀跟著萬航二人回了東跨院,他從進門就盯著萬航打量,仿佛要將他身上盯個窟窿出來。

屠術錘了他一拳,“沒見過男人啊,這麽盯著渡之,意欲何為?”

“你這潑皮,一開口總沒個正經!”範荀一拳回禮,落在他的肩頭。

萬航摸不透二人交情深淺,坐在床榻一側,微笑看著二人打鬧。

直到小廝端著餐食過來,兩人才終於安靜下來。

“在野,那人如何了?”萬航喝下一口魚羹問道。

屠術向範荀使了個顏色,後者答道:“已經請過大夫為他診治,人是保住了,隻是再也不能言語,這對於……”

“什麽?不能言語是何意?”萬航的目光越過中間的範荀,看向屠術。

屠術連忙低下頭,扒著碗裏的飯菜,他害怕急了,兩天來,自己苦苦隱瞞,生怕他情緒失控,又哭泣。

他就沒見過這麽愛哭的男人,從初次相見,到現在,他都哭過五六回了。

“渡之啊,我們還是入夜後見過他,再討論此事吧!”

萬航臉上露出極其可惜的表情,仿佛是一道美味的餐品,剛送到嘴邊,又被人惡狠狠地奪了去。

三人各懷心思,一餐飯吃的如同打仗。

範荀與屠術擠眉弄眼地交流著,用完餐,擦擦嘴巴,抬腳就去了屠術那屋。

感覺他們像是在躲瘟神,萬韓心底寒了幾分,想到屠術是為了自己的心情著想,臉上的不悅之色漸漸隱去。

曆史資料中關於劉允升其人,記載的模糊又簡略,下場就是被秦檜之流戕害於大理寺詔獄。

他敢肯定,隗順定是輕車熟路,依舊用“瞞天過海”之法,將他換了出來,這樣的風險全都由他一人承擔,萬航的心沉了幾分,擔憂寫滿了臉。

好在,自己過兩天,也會是大理寺一員。期待與他的並肩作戰。

但是萬航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發生的另一樁案件,差點讓他的全盤計劃化為夢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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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雅閣,臨安城湧金門附近的一家妓.院。

金碧輝煌的大門緊緊掩著,門前掛著“打烊”的字牌,明白人都曉得,這風雅閣是一定要等到夜幕四合才會開門迎客。

但至於真假,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比如當前,日中時分。

街頭裏巷的酒樓小館賓客滿座,春假即將結束,越臨近越想要迫切的享受,整個臨安的年味依然化不開。

自從在趙府家宴失言之後,趙玉川已經對趙煜的提攜不抱任何指望了。

趁著各大酒樓酒局頻頻,他絞盡腦汁攀附權貴,終於以為攀上了高枝。

殊不知,這場酒局就是餌食,是倒扣在簸箕下的小米粒,趙玉川這隻躍躍欲試的雀兒,在嘭地一聲之後就被拿下了,尚不自知!

“好好伺候!”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笨拙地往女人的胸.前塞了幾張票銀!

女人嘴角一翹,媚眼如絲,聲若嬌鶯輕啼。

“官人放心,拿下雛.兒,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何曾失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