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風景這就來

詩一念完,不遠處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好,好,好一個清風數縷眉心鬧,雙眸水中戲,無奇笑無期。”聲音聽起來很是微弱,氣韻間卻振振有力。

六人接著聲音極目遠望,不算很遠的前邊有一團淡淡的暗影浸泡在迷霧中,緩緩地往這邊移動。

王猛提手抱拳,歡喜之情伏上聲音,對著暗影大聲喊道:“不知哪位朋友今日也來散霧探湖,不如過來喝上一杯,幫我等也散散心中的霧氣!”

“小友言甜語美,甚合我心,要是不來,不就撓了小友今日散霧的雅興。”剛等王猛的聲音落入水中,一個聲音回傳過來,跳入六人的耳朵裏。聲音好似閱盡歲月滄桑,讀盡人間冷暖,雖有些跳脫,卻極為古樸厚重。聲音散入霧氣中,暗影正朝著六人移動過來,速度越來越快。

約莫七八口茶的功夫,一扁舟,兩個人,在一丈開外的水霧中已看的十分清晰。

一人身著青色的衣裳,站在船頭,手挽竹竿,撐著船,約莫三十來歲,臉方口闊,眉粗眼大,鼻高如山,熊腰虎背,風姿岸然。

另一人穩穩站在船的中央,年近五旬,身穿藍綠色長衫,右手搖著羽扇,左手拈著下巴上一撮秀美的胡須,手指極為愉悅,好像胡須裏生出了花朵,捋一捋就能聞到香氣。一見王猛拱手相迎,立馬黑眉舒展,慈目含光,長鼻直掛,四方的嘴唇間跑出一句話來:“見過五位小友。”

王猛雙掌合抱,低頭府身,笑容滿臉,禮數滿滿道:“今日能在這太湖之上、水霧之中,見到先生,是何等的緣分!”話音一落,兩船已相互靠在了一起,王猛立馬將手伸了過去,老者接住王猛的手,跨上大花船來。

見到先生上得船來,溫良玉等人慌忙起身,一一向先生施禮問好,老者回禮無缺。

王猛見相互施過禮,左手輕輕將老者的右手臂扶住,右手掌指向酒桌,口中歡笑道:“先生請坐,先喝上一杯水酒可好?”

老者向王猛輕輕一笑,跨前兩步,很是高興地坐了下來。

溫良玉見老者坐了下來,趕忙拿來兩個幹淨的酒杯,放在老先生的麵前跟一側,斟滿美酒,微笑道:“先生請!”

王猛扶好老者坐下後,忙轉過身,對著小船上的壯漢微笑道:“不知這位大哥如何稱呼,快快上來喝上一杯,如何?”

大漢將長竹竿從小舟船頭的一個小洞裏直插水底後,微微張口,對著王猛全是微笑。

王猛見大漢站好,忙伸出手要拉他過來,大漢見之,向老者的背影看了看,連連搖著手掌。

老者喝過溫良玉禮敬的一杯酒後,從坐凳上轉過身來,對著壯漢道:“你上來吧,這裏的水酒甚是好喝,過來喝他幾杯,不甚打緊。”

壯漢一聽,將繩索係在花船靠船頭的一根矮木樁上,上的船來。

王猛見狀,將大漢禮讓著走到桌邊坐下,提起酒壺,往老者桌前的酒杯中加滿酒,放下酒壺,雙掌合抱,對著老者跟大漢笑容滿滿道:“小生王猛,可不知先生跟這位大哥如何稱呼?”

兩人一聽,微微一震,兩眼飛花,喜悅之情隱容於臉,甚是歡喜。

老者對著王猛微微一笑,快言快語道:“鄙人姓蕭,單名一個‘石’。他姓田,名壯。”

溫良玉聽後,趕緊微笑道:“原來是蕭老先生跟田壯大哥,幸會!小生溫良玉。”

等承福跟冷梓武自報家門後,蕭老看了看王珂,見王珂生的十分美麗,又跟王猛十分親近,半打著笑臉,問道:“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王猛聽過,將王珂拉上前來,對著蕭老回話道:“這是我家妹子,王珂。”

蕭老立馬臉色愉悅,滿臉歡笑,向著王珂說道:“好俊俏的姑娘,可曾婚配?”

王珂懶得回話,臉上笑臉羞羞,將哥哥的衣袖扯了扯。

王猛接過話來:“舍妹還小,不曾婚配。”

蕭老聽完,滿滿一笑,隨口又道:“那你呢?可有心上人。”

王猛對著老者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我啊,天性散漫,隻知道成天往外跑,要是談婚論嫁,既怕耽誤了人家,又怕拘束了自己,未敢往這方麵想。”

蕭老微微一笑,溫聲說道:“男兒誌在四方,一心想到成家立室有失大丈夫風範,可話又說回來,修身,齊家,治國,然後平天下,成家還得抓點緊才是。”

溫良玉一聽,很是感動,心裏差點倒起苦水來,自己孤身一人,跟著王猛這個楞頭青,竟活生生的把成家這事給耽擱了。

王猛聽過蕭老的話語,沒有找到可以感動的地方,也就不知道說什麽好,看著四周慢慢地散開的霧水,微微笑道:“姑娘們見到我就害怕,這事強求不得,還是往後拖拖吧。”

良玉聽過,對著蕭老喜喜一笑,打趣道:“那是,你那動不動就給人家一巴掌,哪家的姑娘見了不心寒。”

承福接嘴道:“公子,你這說的那裏話,少爺可從來沒動過女人一個手指。”

王珂聽過,跟著言語道:“哥,要不我幫你去那裏尋一個?”

王猛捋了捋妹妹的頭發,微笑道:“好,這樁好事就交給你了,記得幫你良玉哥哥也尋一個。”

王珂微笑道:“那是必須的,良玉哥哥長的這麽俊俏,才華又好,定能受得住一個好姑娘。”

上天很有可能是吃飽喝足了,美美的睡了過去,懶散的太陽才能偷偷地跑了出來,掙脫雲霧,射下萬道金光。眾人見到金光萬丈的太陽,很是歡迎,很是高興地讓陽光灑滿一身,心歡意美,笑容擠滿一臉。

王猛見著金燦燦的水霧,很是歡愉道:“雲霧濃濃終須散,風光落落這就來。青山撩撩顏容美,湖水漣漣懷中醉。”

太陽兒好似聽得懂人語,光輝滿載,幾個照落,雲霧兒退散開去,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自在。

矮矮的青山兒現了,青青的柳條兒飄了,綠綠的荷葉兒晃了,潔白的鷗鷺兒飛了,安靜的魚兒歡了,水霧兒散了,漁船兒來了,想著什麽就來了什麽。

見著這美麗動人風光,喜悅起來的王珂不知如何自處,傻傻地說道:“安靜了許久的太湖突然間怎生的這般美麗動人!”

良玉聽過,趣樂樂道:“那是由於你那美麗動人在前,它那敢落後。”

王猛跟著一起趣樂起來,敞開胸懷,舉起酒杯,向著滿座的人兒開懷唱道:“來,為我們散霧成功,幹杯!”。

大夥兒一個樂嗬,舉起酒杯,一個相碰,歡飲而盡。

蕭老看到大夥兒高興,歡樂的模樣甚是可愛,趕忙叫上田壯去小船上將古琴拿來。田壯會意,下了花船,上了小舟,從船板上捧起古琴,王猛伸過手將他牽了過來。大夥兒很快拿來兩個凳子,合在一處,田壯將古琴放了上去,等著蕭老來演奏。

蕭老果然不負眾望,坐了過去,試了試琴音,清了清嗓子,開始彈唱了起來:“太湖美喲,太湖美,美上美下太湖水。水麵飄白帆,水中藏紅菱,水邊蘆葦青,水底蓮藕肥。數條水帶接湖岸,湖水畫出數條河,稻花香語沿湖走。太湖美喲,太湖美,美來美去太湖水。綠波綠竹擾,湖光漁網裝,魚蝦湖中遊,人在湖岸養。情郎湖中唱詩詞,阿妹湖岸繡鴛鴦,湖水渡情樂悠悠。”

琴聲清幽,散落湖底,引來無數魚蝦在船邊歡奔亂躍,差點折斷了竹竿。

歌聲動聽,衝上雲霄,使得雁兒醉眼昏花,亂衝亂撞,差點擊穿雲彩。

小友們借著酒興,手舞足蹈,載歌載舞起來,看得蔡叔跟田壯差點把眼珠子掉落夾板。

隨著風聲,水聲,鳥鳴聲,魚兒的打鬧聲,小友們的舞蹈聲,蕭老的琴聲與歌聲在一片歡愉聲中走到盡頭,留下一絲絲帶不走的餘音。餘音在風裏,水裏,光線裏,不停來回跳動,久久不絕於耳。

蕭老將手指從琴弦上撤了下來,對著癡迷的大夥兒笑上一笑,抬頭看了看日頭,然後醉眼醉語道:“日頭恰好,已近正午。小友們不如賞個光,到我‘歸雲莊’上盤桓一下,吃個便飯如何?”

大夥兒一聽,相互看了看,將目光聚集在王猛臉上。

王猛臉堆花海,對蕭老言語親切道:“今日能在大霧中遇見先生,是何等機緣,還能到先生莊上一遊,我等求之不得。”

蕭老笑容彌漫,一臉歡愉之色,打心底歡喜道:“好的很!那我們就此啟程吧。”話音一完,田壯抱起古琴,下了花船,上得扁舟,拔起竹竿,靜待主人言語。

溫良玉等蕭老說完,微笑著問道:“蕭老,不知貴莊相去幾許?”

“不遠,沿著這湖岸邊也就七八裏來地。”蕭老笑道。

溫良玉一聽,順著來時的水路往岸邊望了望,對著蕭老笑道:“蕭老,我們走旱路如何?”

老者道雖不知良玉為何要發此一問,但見著少年人一臉的微笑,跟著微笑道:“哦!那你說說。”

“我等是騎馬來的,馬兒就在岸邊,由蔡嬸照看著。要是走旱路,蔡嬸就不需要幫我等苦苦守著馬兒,蔡叔也可以放下我等去幹他的事。他倆去忙他們的,我們玩我們的,各不耽誤,大家也好落個自在。”溫良玉向蕭老微笑道,順手朝湖岸指了指。

蕭老一聽,一看,為他等有如此善心而倍感欣慰,於是口角流下頑語道:“你小子,不按你說的走,還是我的不是了。”

大夥一聽,相互笑了開來。隨著蕭老的一聲令下,田壯劃著小舟直奔山莊而去,蔡叔快趕慢趕劃著花船奔著湖岸而來。

一盞茶的功夫,花船靠岸,坐在柳樹下的蔡嬸喜迎過來,滿臉歡笑,嘻嘻說道:“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王猛下得船來,帶上微笑,走了上去,握著蔡嬸粗糙的大手道:“玩夠了,玩好了,自然得回來瞧瞧你累不累。”

蔡嬸微笑道:“你這孩子,淨說些醉話,我也是坐在湖邊看風景,那會累的著。”

王猛見著蔡嬸高興,歡喜道:“嬸,今天你做的酒菜好啊,幫我引來了蕭先生,真要謝謝你啊!”說完就朝著剛踏上木板的老者指了指。

蔡嬸見到王猛如此歡快,心中也歡快起來,微笑道:“你們玩的開心就好,我還老擔心著這討打的水霧會影響你們的心情呢!”蔡嬸說完,用笑容迎接著一一從身邊走過的眾人。

王猛牽著蔡嬸的手一邊走,一邊微笑道:“你家小六子今年二十有一了,趕緊的幫他找房婆娘,多好的一個小夥!最好是明年就能生個小胖子出來,也好讓你的手兒不那麽清閑。”

蔡嬸歡笑道:“好,就聽你的!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看上了誰家的姑娘了沒有?要是沒有,前麵那蕭先生家就有一個現成的,人生的那個好,可愛死我老婆子了。”

王猛一聽,笑容滿麵,逗樂著蔡嬸道:“真有那麽好?比我家妹妹如何?”

“你小子又來了,這個‘好’,哪是能相比的。臉蛋兒漂亮也是‘好’,身材婀娜多姿也是‘好’,心地和善也是‘好’,懂詩書明事理也是‘好’,重情重義也是‘好’,能旺夫助夫還是‘好’,你不會想讓一個姑娘家把那麽多個‘好’字全占了吧。”蔡嬸向著王猛擠了擠眼,微笑著說道。

王猛笑道:“蔡嬸,你就別說,我就見過一個這樣的好女人。”

蔡嬸歡笑道:“你小子,就是夢兒不醒,哪個女人的好不是長出來的,你好她就好。”

王猛眉眼歡舒,嘴角上翹,歡愉盡寫於臉上,脆聲道:“好,好,好!就聽你的。等會兒到了蕭老先生家,我就將小姐抱來一親,然後跑到外麵一喊,我把蕭家小姐給親了,她就是不想嫁我王猛都不行了,你說是不是。”

蔡嬸樂樂一聽,樂樂一笑,興高采烈道:“你呀,早就該這樣想了,要是學會了半點風流手段,哪家的姑娘不會跟在你的屁股後麵跑上幾圈。”

王猛一聽,立馬收起笑容,臉繞煙霧道:“蔡嬸,你這說的那裏話,我又不是一頭肥豬,哪個需要她們跟著跑。”話音一落,立馬笑出聲來。

蔡嬸一聽,樂嗬嗬的在王猛手背上輕輕拍了一掌,扯下手來,向大夥兒走了過去。眾人辭別蔡叔蔡嬸,歡歡而去,笑語一路。

王猛來到柳岸邊,解開馬韁,牽著小妹,走在大家的後頭。走到二十來步遠,王猛回過頭來,對著兩位長者喊道:“蔡嬸,她要是有你一樣好,我就娶了她。”

聲音傳了過來,剛好撲打在蔡嬸的淚珠上,那漫天的黃斑與黃紋卻怎麽也掩藏不住那副行雲流水般的骨相。美,何止是與生俱來!

蔡叔見著妻子的眼淚,將她扶在懷裏,抹了抹蔡嬸的眼淚,微笑道:“你這流的哪門子的眼淚,王公子貌美心正,定能找到個稱心如意的好姑娘的。”

蔡嬸往視野裏擠出歡笑,隨著蔡叔一起舉起右手,向著眾人遠去的身影搖了搖,嘴裏說道:“多好的一群人兒!”說完就向船上走去,準備收拾東西。

走上船,還未來得及碰到桌上的碗筷酒壺,好似聽到幾個腳步聲傳了來,趕忙回頭,兩眼一個昏花,一個人兒正朝她歡快地跑來。她歡快地迎了上去,笑容滿麵,聲溫音甜道:“王少爺,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那個人兒向她微微一笑,歡喜道:“蔡嬸,我剛才忘了告訴你,我家酒樓邊,朱老三家有個姑娘,出落的跟你當年一樣的好,臉上還多了幾個麻點呢!你去將她娶進門吧,日後定能幫到你。”

蔡嬸一聽,樂嗬嗬道:“好,就聽你小子的。”說完就去桌上倒了杯茶來,剛轉過身,人不見了,隻見一條魚兒沉入湖中,暢遊而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幾個水紋散開,金光燦燦。